舒雨微问了伺候的这几个丫鬟,她们亦是摇头表示不知,无法,她只好等下次见到晏谪江的时候,再去问问他。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东西她当真能穿戴吗?这种违制的穿着,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出事儿了大不了换个易容丹跑路,但这于晏府、于晏谪江而言,可都是一遭不小的霉头,若皇帝有心打压,只怕是要出大事。
然而在她深思的时间里,周围的人已经给她穿戴上衣冠了。
婚服里三层外三层的,可是要比她平日里穿的那些衣裳繁琐多了。她看着镜中的目光渐渐上移,落在了头顶的发冠与簪钗上,舒雨微只觉得满头金灿灿,只有一些细微的地方是用绯红色的宝石镶嵌,或是珍珠点缀而成。当然,最为亮眼的,还是顶前那只做工精细的凤凰,这套头饰,看起来当真是华贵又不落俗套。
她只要微微倾斜,发髻两侧的流苏就会交错,下边儿坠着的琉璃珠珞相碰在一起,叮当直响,清脆悦耳。
舒雨微双手交叠于腰间,看着镜中浓妆艳饰的自己,一时竟失了神。
肤若凝脂,颜如渥丹,点绛朱唇,顾盼流光。一对杨柳宫眉,细长而秀美,眼尾的凤梢狭长又高扬,令她原本清纯可人的杏眼增添了许多妩媚,实在勾人魂魄,撩人心弦,看着楚楚动人又艳惊旁人。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夫人当真是好看极了。”
离她最近的丫鬟由衷感慨,脸上尽是艳羡的目光。舒雨微轻启朱唇,露出一点白齿,还未开口,身边就又是一声惊叹。
“我戴凤冠当真不碍事?还有这身衣裳,你们确定是没有送错人?”
那丫鬟收回铜镜中的目光,垂下眼眸,浅浅道:“小少爷并未给嫡夫人准备嫁衣,奴婢们自然不会送错,夫人尽可放心。”
舒雨微不再言语,也收回了望着镜中人的目光。
这婚服也好,发冠也罢,不过穿戴了须臾,她就觉得浑身沉重,舒雨微正打算起身朝床榻走去,几个丫鬟却拦住了她。
“夫人,吉时到了,您该上轿了,没时间再休息了。”
舒雨微 微微蹙眉,那双明艳动人的眸子,连做出疑惑的神情都叫人感到惊心动魄。她不解地问道:“我人就在晏府,上轿去哪?”
回话的丫鬟微微含颈,恭谨有礼:“自然是去小少爷的府邸。”
舒雨微默然,沉了片刻,又问道:“你们应该不是晏府的人吧?”
“夫人慧眼,奴婢们正是小少爷府里的下人。”
原来如此。
她没再多言,身后的丫鬟替她盖上盖头,身边回话的人便扶着朝屋外走去。
这盖头遮的严严实实,半分也看不到外头的场景。舒雨微只能靠着丫鬟的指引,一步步离开院子,坐上轿撵。
随着一声高昂的“起轿”,她座下的轿子随之被人抬起,尾后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吵闹得她想捂耳朵,却又因为衣裳繁重,懒得抬手费力气。
她难得在周身无人注视的情况下坐得如此端正,双手交叠于膝间,后背挺得直楞,发冠上的流苏虽因车身而晃动,然而她本人却一点影响也没受到。
没办法,晏谪江那段教导她仪态的日子真是令她深入骨髓,怕是永世都要难以忘却了。她一度怀疑晏谪江这个人有强迫症,一点容错都不肯有,那双妖孽似的丹凤眼只要稍稍一眯,舒雨微立马就知道自己出了错,可若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晏谪江的手就会落上来替她纠正。
当然,不只是单纯的纠正,那副温和的目光之下,是能捏得人疼昏过去的力道,他还不允许舒雨微喊出声,硬逼她咬牙坚持。
跟在晏谪江身边的这些年,别的她是一概没学到,挨痛的能力倒是提高了不少。
一路上敲锣打鼓,人群吵闹,她虽看不到轿外的场景,却也能靠着这些想象到一部分。
“这是谁家嫁姑娘,竟如此大的排场,你瞅瞅那后头跟着的嫁妆,看着得有一百八十抬,啧啧,这可是南湘国的最高的规制,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我听晏府的人说,好像是他们家的二公子纳妾。”
“胡说,这排场怎么看都是娶妻,谁家纳妾敢这么做?不合规制是一回事,单说这宠妾灭妻,那可是会叫全京朝臣都嗤之以鼻的事情!”
“哎,你别说,别人不敢做的事情,这晏府的二公子却不怕,人家是商人,又不是官爷,宠妾灭妻在南湘又不算是犯法之事,至于合不合规制,那个小阎王才不在乎。”
“诶?我怎么数着,那嫁妆得有一百八十一抬?”
……
一路上吵吵嚷嚷,舒雨微听得晕晕昏昏,又心惊胆颤,十分担忧这场婚礼会叫皇帝抓住晏家把柄,加以惩治。
轿撵忽然停下,本以为是到了地方,然而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人来接她下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