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霎时安静下来,偶有几句窃窃私语传入,她却听不太清。静待片刻,轿撵又重新被人抬起,继续上路。
行了很久,花轿才终于到了目的地,舒雨微被人搀扶着缓缓从轿中走出,纵使凤冠再重,她的仪态也依旧端正,耳垂两侧的耳坠摇晃幅度很小,每一步她都踩得极为稳重,步步生莲。
人生头一回成婚,若说她不紧张那都是假的。红色的绣帕被她手心的汗渍打湿,虽然她看上去端庄大方,但双手却在宽大的袖子里微微发颤,一路上也不知道咽了多少回口水,极怕出了差错。
她一直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裙摆,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出现在她的面前,拇指上带着一枚色泽润朗的玉扳指。
舒雨微心口微颤,如涟漪荡漾,久久不能平息。
她自然是认得这只手的,化成灰也认得。
许是她太久没做出反应,面前的人等得有些不耐烦,出了声。那人的声音清幽幽的,如空旷山谷传来的笛声一般,悠扬悦耳。
“手给我。”
心口又是两下颤抖,舒雨微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犹豫片刻,她缓缓将手搭了上去。
那只手如玉石般温和,搭上去的一瞬间,仿佛春风拂过柳叶,触及她的心灵,令她原本紧张的心绪瞬间归于平和。
她忽然听到一声轻笑,声音低弱却清朗。因为看不到面前那人的神色,她也摸不准他这一笑是个什么心情。
舒雨微被面前的人牵引着,走了很久,突然听到一声“抬脚”,她没来得及想为什么,身体就已经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应。
这声音,竟让她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怀疑。
没有敬茶、也没有拜天地,她直接就被那人安排到了进了寝屋,牵着她坐到床上后,那人什么也没说,就又离开了屋子。
舒雨微的心颤却并未因此停止。她不自觉地抬手捂住心口,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心却跳得更厉害了。
喜娘和丫鬟们围了满屋,手忙脚乱地弄着弄那,她盖着盖头,也看不到她们在忙碌什么,最多能感受到面前的几人在边说喜词边撒帐。直到房里渐渐安静下来,她打算摘下头上的发冠和簪钗时,却忽然听到身旁有人欢笑着出声。
“夫人今日大喜,奴婢再贺一句。”
舒雨微抿抿嘴,缓了缓心中再度燃起的紧张,低低道:“我非正头娘子,唤我姨娘就好,勿要坏了规矩。”
虽然已经坏了许多规矩。
喜娘又笑笑,言道:“夫人多虑,小少爷已经吩咐过了,在晏府您是妾,但到了这儿,您就是正头夫人,就是族谱上可能没法给您正身份,不过,小少爷也说了……”
笑声戛然而止,顿了顿,她才低低道:“小少爷说……这是您自找的。”
舒雨微:“……”
生怕坏了两人感情,喜娘不敢再多说下去,连忙道:“言归正传,奴婢留在这,是为了教您今夜,应当如何服侍夫君。”
舒雨微:“……”
还不如继续说说方才“自找”的事情。
喜娘看不见她的神情,自然不知道盖头下的一张小脸,在原本淡红胭脂下又多添了几分红晕,只是一股脑给她科普男女之事。
舒雨微堂堂一个现代人,听得是面红耳赤、满面羞色,幸好周身再无他人,不然她非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喜娘完完整整地跟她讲述完后,又贺喜了她一句,才悄然退出屋子,动作轻缓地关上了门。
舒雨微长舒一口气来,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她原本想摘下盖头和发冠,却又想到方才喜娘说的此举不吉利之类的话,便收了手作罢。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得她实在是又累又饿,感觉快昏过去的时候,才没忍住揭起盖头,想在屋里找点吃的。
这屋子十分宽大,远要比临江阁的主卧房大得多,大喜剪纸铺的到处都是,床头还有两盏红烛,一派红艳喜庆。
看着屋里的这一切摆饰,舒雨微后知后觉,原来自己是真的成了亲。
人生头一次,竟还是和小说里的反派,真是……都不知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摸到手边的东西时,更是感慨良多。
他是真的用了心的,虽然一路上什么都没看到,可她就是莫名觉得,她这一场纳妾之礼,远要比原书里晏谪江娶忆兰时的排场更加宏大。
她突然很大胆地想:也许在他心里,自己是真的有所不同,也不说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