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懒得多想下去,跟门口的若歆道了句“这几日好好盯着忆兰”,随后,便快步回到了屋里。
她刚一进来,就见晏谪江正将她的那件学子服扔到木桶里,瞧见舒雨微进来,他直接伸出手。舒雨微立刻会意,快步上前将手中的药瓶递了过去。
晏谪江接过以后,想也没想,直接将里头的粉末尽数倒入木桶中。
舒雨微眉眼睁大,她道:“晏谪江你这是做什么?我方才给你的是痒粉的解药,是让你撒在自己手上的,你倒进水里干嘛?”
晏谪江两根手指“扑腾”了一下水,随即淡淡地道:“去再找四瓶来。”
他这会双手是露出来的,舒雨微肉眼可见掌心泛红,而且很是厉害。可见晏谪江在搭她那件学子服时碰到了多少痒粉,但这个人竟然纹丝不动,一点想笑或是想挠手心的举动都没有,这不免让她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快去,别磨蹭。”
晏谪江的话虽然严厉,语调却依旧平淡,不具有任何的攻击性和命令性,叫人听了也并不反感。
舒雨微虽不解他为何要先泡衣服而不是顾自己的手,但还是选择听他的话,再次去了趟小药坊,翻出七八瓶解药,一股脑的都带了过来生怕带少了那家伙自己就不用了。
然而当她将东西递给晏谪江时,某人却还是悉数倒入了水中,半瓶也没给自己留下。
“你明日早起就得穿,不能泡一晚上。解药放多些,一个时辰足矣。”
他说着,将整只右手伸了进去,划了一下水,使之荡起阵阵涟漪,随后款款取出,两只手掌交错。
可纵然如此,舒雨微还是觉得不理解,掺了水的解药发作时间肯定要比药粉慢得多,晏谪江这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能想到这种馊主意解痒。
见她眉宇紧蹙,晏谪江难得露出几分欢悦的笑意,声音微扬:“小东西,你这是担心我?”
闻听此声,她这才回过神来。瞪了晏谪江一眼,舒雨微没理会他的话,转身打算去小药坊给他磨一瓶解药来,却被一柄从某人手里飞出的长剑拦在了门口。
“回来。”
他说话的瞬间,已经抬衫坐到了凳子上,双腿交叠,十分雅致,“做什么去?”
舒雨微撇着嘴,转过头看着他,无奈道:“给你配解药啊小少爷,还能干嘛去,我真是想不通你。”
“你不是想知道我以前的往事吗?”他随意散漫地摩擦了几下手掌,声音清灵动听:“过来,我讲给你听。”
这倒是让她眼前一亮,登时将方才的恼气抛在一边,她忙不迭地跑过去,问道:“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晏谪江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将双手叠放在一起,垂着眼眸,沉了须臾,才徐徐说道:“我以前,确实挺害怕痒的。母亲第二个孩子一岁多时,她有日不在,回娘家省亲去了,让我好好看着这个孩子,尽量不要让他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因为母亲担心大夫人会对这个孩子不利。”
“不过这孩子着实是个没用的东西。”晏谪江看着自己的手心,目光愈发沉冷,“母亲一走就哭闹的不停。下人让想法儿我逗他开心,免得母亲回来骂我,但是我想不到,事实上我也没兴趣哄他开心。我想着,这人笑了就算是开心吧,我于是就用羽毛挠他的脚心,他果然笑了,可我一停下来他就又开始哭,还哭得更厉害,我只好让下人反复这么做,母亲回来以后知道此事,就将痒粉撒到我衣裳里,全身都是。之后又把我关到柴房,不闻不问,过了一天一夜吧,才派了人来问我的情况。”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淡风轻,仿佛并不在意,然而舒雨微听着,却觉得心中一阵发寒。
晏谪江那时候也不过四五岁,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怎么哄弟弟很正常,更何况这人还是晏谪江,他没嫌哭闹烦人,让人把那孩子给扔出去就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纵使他有错在先,打也好骂也好,惩罚惩罚就过去了,将人关在柴房一天一夜不给吃食,甚至还在衣裳里撒了痒粉……这种事情,真的是一个身为亲生母亲的人能做出来的吗?
担心勾起他的痛苦,舒雨微犹豫再三,才抵不住心中的疑惑,弱弱地问他:“那……那小少爷当时,是不是特别难受?”
“肯定的啊。”晏谪江哈哈笑了两声,抬起头来看着她,继续道:“药效一发作,我就在那个柴房里一直笑,一直笑,身上奇痒无比,我整个人在地上来回翻滚,浑身上下被抠的鲜血直流。不过,我知道若我一直笑下去,或者这么自残下去,我一定会没命的。”
他说着,瞳孔微颤,声音平静却又坚韧:“就算知道自己本就活不了多久,但我也不想死的心不甘情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