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烟说:你来了。 并没有叫他,风庄主。 虽然只有仅仅三字,但其揭示的亲密关系已很明显。 林紫烟一点也不意外风靖寒的到来。 似乎已是常事。 “你身子不适,可有唤大夫瞧过?”风靖寒开了口,声音淡淡的。 “未免张扬,我已去临城请了大夫过来,暂住在院里,傍晚就到。”雪珊懂事的回答道。 未免张扬? 的确,祁铭逸提到这是林紫烟的脱身之计,自然不能请咸阳的大夫。 雪珊做事的确周全,季雨寒从前就是佩服她的。 季雨寒记得从前她身子不舒服时,风靖寒都是拉过她手亲自切脉,最近这一个多月,她在喝调理的中药,他时常把脉。 林紫烟身子不适,他可以亲自把脉呀,何至于要等大夫来,还是从临城过来。 大约是他医术不精吧,林紫烟这么重要的人物,自然要大夫亲自过来才行。 而季雨寒自己呢,随随便便把把脉就行了,无需太在意。 季雨寒自嘲的想着。 其实季雨寒忽略了一个事实。 去年她看灯会回来装病时,风靖寒就是为她请的大夫。那晚她晕过去后,他不悦的将她送回梅沁苑,命人请了大夫,半刻没有多待。 但中秋夜前夕,两人月下聊天,她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风靖寒送她回梅沁苑后,守了她半夜,亲自把脉。 并非如季雨寒所想那般。 风靖寒看重的人,才会亲自把脉。 此前杨子馨在客苑身体不适,风靖寒去看时也是远远的站在一旁,命人去请大夫。 可此时的季雨寒怎么会冷静的想这么多。 她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二人身上。 “你……今日会留下吗?我让厨房多备些菜。”林紫烟问,问完后又觉得有些直白,只侧着头从一旁的茶壶里倒了杯水递给风靖寒。 留下?! 季雨寒最后一丝希望消失殆尽。 留下能做什么? 她似乎记得,昨日风靖寒过来时,季雨寒刚用完一小杯现做的酸梅汤,甜腻解暑。 “你没口福了。”季雨寒遗憾的说,她做的少,被自己喝完了。 “我明晚过来用晚餐,那你多做些。”风靖寒提议道。他其实对甜的东西不太感兴趣,不忍扫她的兴罢了。 “那你记得去望仙楼带两样菜回来。”天天喝中药,季雨寒有些馋了。 两人约好今晚一起用晚餐。 只是她如今被祁铭逸绑在这里,还没来得及去做酸梅汁。 而风靖寒也在另一个女人处,怕是早已忘记昨晚说过什么了吧。 “你若无大碍,我先走了。”风靖寒接过水却没喝,又放回了桌面。 他朝雪珊简单吩咐了两句,便踏脚出了门去。 林紫烟跟出去至门边,看了一眼,又慢慢走回来,神情落寞。 季雨寒转过身,没有再看下去。 祁铭逸在一旁幽幽的看着她,见她神色平静,微微挑了挑眉,待对面房里雪珊出去后,他才带着她翻越围墙出了去。 大约一月前,祁铭逸一次外出时瞧见了雪珊,雪珊是风靖寒的贴身侍女,出现在咸阳城外委实可疑。 后来他一步步追查,才知道了林紫烟这段事。他是杀手,善于易容伪装,偷偷跟踪了风靖寒两日。 半个多月前,连续六七日,每日深夜,风靖寒都会从那处院子里出来,再去到玉品阁。 他伪装成玉品阁的下人稍一查探,竟发现了玉品阁的一条密道,通往啸风山庄寒轩楼。 那六七日后,风靖寒没怎么再去那处院子,早上见雪珊与下人吩咐去城外请大夫,又叫了人去请风靖寒,他才带着季雨寒来。 回来时,祁铭逸带她翻墙进了啸风山庄,却不是回梅沁苑,而是去了寒轩楼。 祁铭逸放下她后,便顺手打开了啸风山庄的密室,从里侧的密道离开了。 季雨寒:“……。” 祁铭逸怎么知道这条密道的。 对于季雨寒失踪两个时辰的事,梅沁苑上下已忙作一团。 立夏先去了寒轩楼寻人,并未见到踪影,又去了庄中它处寻找。 季雨寒到寒轩楼后半个时辰,风靖寒也回了庄,听闻立夏汇报,正要命人四处寻找,却见季雨寒从寒轩楼出了来。 “你去了何处?”风靖寒见她出现,才松了一口气,上前来便问道。 “我到庄后的空地散了散步,方才去寒轩楼看了会书,怎么了?”季雨寒忍下胸腔中万千情绪,故作不知的问道。 方才在马车上,祁铭逸解开了她的穴道,可以动弹,也可以说话。 “今日不敢巧,没看到你想看的内容。”祁铭逸遗憾的叹口气。 她想看的内容? 是指春宫图上的内容? “他既愿意娶你,你就当不知道这事,男人嘛,养个外室平常至极,你无需太在意。”祁铭逸摸摸下巴,这风靖寒艳福不浅呀。 季雨寒一言不发,默默的看着车内侧。她似乎一瞬间在头脑里想了很多,又似乎一瞬间脑子空白,找不到出路。 她在寒轩楼坐了快半个时辰,就那么静静的坐了半个时辰,才走出去。 风靖寒见她脸色平常,便没再追问,季雨寒并不知蛊毒一事,自然不明白他有多紧张。 “没事。”风靖寒拉起她手,“去你苑里用餐。” 季雨寒慢慢扯出手:“热。” 两人回了梅沁苑,秋分已摆上了菜,季雨寒才想起昨夜酸梅汤的事,只笑笑说:“我都忘了做酸梅汤,改天吧。” 风靖寒倒无所谓,拉了板凳坐下。 桌上有两样小菜,是望仙楼的名菜,热气腾腾的,看来风靖寒自林紫烟处出去后还记得去望仙楼带外卖。 可季雨寒一点也没动那两盘菜。 风靖寒看了看季雨寒,平常她话很多,每日都有许多事与他分享,有时是她在书里看到的一些趣事,有时是庄中的一些事,今日却似乎沉默了些。 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或许是天气热的缘故。 刚开动不久,忽见寒清苑的一名丫头进来,递给了风靖寒一张小纸条。 风靖寒接过后看了一眼,将纸条折好,才面不改色的对季雨寒说:“我有些急事需去处理,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后步履快速的出了梅沁苑。 季雨寒放下手中筷子,再也没了胃口。 他神色匆匆,想来是林紫烟那边出了什么事吧? 季雨寒让立夏将府中这月的银钱开支账簿拿了过来,一切出入均无特别。 她又去了寒轩楼,各铺子账簿会定期呈上来给风靖寒审阅,全堆在寒轩楼。 大多时候是风靖寒和靖宇在看,季雨寒从未插手过,但风靖寒也没有避讳过她。 所以,季雨寒快速的翻查了一个月前庄外各项大额开支。 先看的玉品阁。 果然,银钱出入变化可看出端倪。 林紫烟的金蝉脱壳之计,必然会动用不少银钱,此事隐秘,玉品阁的杨掌柜又与殷娘关系匪浅,由玉品阁出面必然稳妥。 其中有一条,购置庄园的开支,耗银六千两十分显眼。 季雨寒认真看了看地名,是咸阳城边郊的一处位置。 账簿就堆在一旁书架的格子里,风靖寒没有避讳她,是因为季雨寒从前不怎么关心生意之事,也或许是风靖寒从未想过季雨寒有一天会发现此事。 她浑浑噩噩的回了梅沁苑,坐在椅上一言不发。立夏察觉出来不对,小心的问道:“姑娘今日晚餐没怎么用,可是身子不适?” “没有,闷得慌。”季雨寒摇摇头,站起身来,“拿些热水来,我想沐浴。” 季雨寒洗漱完毕后,坐到窗前,有些迷茫的望向窗外,她已叫人去寒情苑看看风靖寒回没回来。 事实上,她一直等到深夜,风靖寒也没有回庄。 季雨寒睡下了。 可她睡得不好。 她似乎又回到了下午祁铭逸带她去的那个房间,透过墙上的空隙看向房内。 然后看到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依然是女子闺房,很漂亮,很温馨! 不过,床上有两人! 祁铭逸问她:“听说你爱看春宫图?” 她明白为何祁铭逸会这么问了。 因为床上两人做的便是春宫图上的事。 鱼水之欢,云雨之情,人之常情,有何奇怪。 只不过,主角她都认识! 一个是林紫烟。 另一个是 风靖寒! 梦里面,季雨寒气愤至极,她捂住眼不愿再看,却不小心碰到了手边的花瓶。 巨大的声响让房内二人察觉到了。 “谁?!”她听到房中风靖寒厉声喝道。 然后季雨寒惊醒了过来。 她在白日里尚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就如祁铭逸所说那样,男子养个外室实属正常,风靖寒既愿意娶她,她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她做了这个梦,才发现,她没法忍受这种事。 直到第二日清晨,风靖寒也没回庄。 季雨寒梳洗完毕,特意化了个淡妆,掩盖住昨晚没睡好的倦容。 她叫上慕容惜秋分二人,准备出庄。 叫慕容惜一起去,是不想让其他丫环怀疑,毕竟风靖寒吩咐过立夏看好她。 叫秋分一起去,是希望她能分散掉萧峰的注意力,免得萧峰传递信息。 她要去的目的地,是昨日从玉品阁账簿上看来的那处院子。 若她没有猜错,这处院子的地方,便是昨日林紫烟住的地方。 “寒姐姐,我们要去哪里?”马车上,慕容惜问道。 “很快便到了,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季雨寒掀开车帘,不远处萧峰紧紧跟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目的地,果然临近咸阳城郊,周围人烟稀少,连店铺都少看到一个,就是普通民居。 季雨寒让车夫将马车停的远远的,让秋分与萧峰站在一旁不要离开,又凑到慕容惜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慕容惜点点头,兴奋的走了。 萧峰打量了下四周,面色略有些怪异,转头对季雨寒问:“季姑娘到此处有何事?” “小惜在此地有位故人,特来相见,我们耐心等待即可。”季雨寒低头答道。 方才她对慕容惜小声说:“小惜,你大师哥在对面梧桐树下的院里,你去告诉他,就说我在这里等他,事成之后,那笑傲江湖的话本我全讲给你听。” “故人?我听说表小姐从未离开过峨眉,怎么会有故人在咸阳?”萧峰有些怀疑。 “那便是她爹的故人吧。”季雨寒耸耸肩。 她让小惜进去瞧,只是为了确认风靖寒昨晚在此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