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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仪阁(下)

太子元重九觉得,尴尬到了极点。    门口那个牧言,干什么吃的?    不过,再尴尬,他也不能慌。脸上被亲得滑腻腻的,身上被脱得凉丝丝的,也不能失了他的沉稳气度。    遂就那么散坐着,慢慢地抬手,把身上挂着的藕臂玉爪,一根一根地扒拉下来,然后,微微垂眼,略略一挥手,示意她们全部退下。    小郎君抿唇无言,动作也轻缓。但那群胡闹的妓子,还是感觉到了他身上的不悦,一种可怕的怒气,正隐隐散发。遂赶紧下了罗汉床,整头发的,敛裙衫的,寻鞋子的,窸窸窣窣,一阵手忙脚乱,再一个个低头碎步,往门外去。    苏蓁站在门边,一个闪身挪步,给她们让出道来,再目送那些婀娜背影,一个个扭啊扭的,消失在门外,这才转头过来,看那罗汉榻上浪荡之人。    那人倒是收敛了些,已经拉拢了衣襟,系好了腰带,遮住了腹上丘壑,坐直了身形,摆出一副见老师的规矩样。    苏蓁就看着他笑。    再怎么绷着脸,凝起神色,脸上的胭脂唇印,还是那么滑稽!    苏蓁摇着头,几步行过去,捡起地上一张茜纱绢子,那是刚才哪个妓子走得慌,忘了带走的。她捋在手里,将就理了理,就伸手给那小子递过去,又比指在自己脸颊轻点,示意他擦脸。    元重九垂眸看了看那张递到眼皮下的绢子,勉强接了,微微一嗅,突然又一把扔下,蹙眉嫌弃:    “什么味儿!”    苏蓁转眼看着那张被抛落的绢子,知他是嫌弃上边刺鼻的脂粉味儿。她马上逮着了一个可以展开教训的由头:    “闻不惯,你还住了三日?”    太子立功回朝,刚刚刷新了他在宣和帝心中的印象,这妓楼三日,可不立马打回原形?虽说没有亮着身份胡来,可是帝京城就那么点大,他的一群皇兄皇弟们,可都紧紧盯着他的。    苏蓁转头去打量屋子里的陈设,怡红翠绿晃眼,暧.昧绮香熏人,她心想,要在这地方睡上几日,还真是需要些勇气的。    “不是你教的,藏拙吗?”太子嗤笑,抬眸反问,眼神贼亮。    一不小心立了功,被父皇嘉奖了,这让那群以为他是混世饭桶的弟兄们,情何以堪?还是上青.楼泡妓子形象,让哥哥弟弟们觉得更顺眼,更安心。    苏蓁一口气没顺出来,觉得心好塞。真是高徒啊,彼时见他行事猖狂,锋芒毕露,便用了“藏拙”一词,委婉规劝他低调些,以免触犯众怒。他倒是挺能活学活用的,跑到妓楼来藏拙!藏得可真是好啊,说不定,宫里已经知道了,明日,宣和帝就得传她去,问她教徒无妨之责。    她的确教徒无方,这么久了,连句尊称,都教不会他。    “太子殿下,称呼师长,可以称师尊,师傅,亦或夫子,先生,老师。”    第一百零一次,纠正他的称呼。    连小内侍鹿鸣,都知道随翰林苑习俗,雅称她这种有官身而无夫家的女学士,一声姑娘。礼貌又亲切,多好。    “师尊,把你的手帕子,借来擦擦。”元重九咧嘴挂笑,喊得温顺,同时摊手来索要她的手帕。    “……”    苏蓁怔了怔。看在那声破天荒的“师尊”份上,于袖中扯出自己的手帕子,递了过去。    比起那威武称呼,牺牲一张小手绢,算什么。    太子便一把接过去,胡乱往脸上抹,鲜艳欲滴的唇印,被他瞬间抹成了一团霞晕。    苏蓁看不下去了,终是不忍她的洁白手帕,惨遭如此荼毒。雪色绢纱上,骤染朱红胭脂,跟溅血似的。    遂伸手过去,把手帕子给夺了回来,准备帮他擦。    那罗汉榻宽大,太子长身长腿,坐在榻上,她要去够着他的脸,势必躬身弯腰,怪别扭。    “站起来!”苏蓁索性直了腰,勾勾手,让那小子来就她。    太子便跳下榻,往她跟前一杵。    长躯一挺,青松一立,却又比她高出了一头。    苏蓁拈着个丝帕角儿,朝他脸上举了举,够得吃力,又踮了踮脚,还是不妥,不觉泄气,瞪眼使唤了一句:    “蹲下。”    太子此时却已经抬手在她头顶一比,划至自己唇下,再扬起下颌,看起来就差不多高出她一个头。那高大之人便朝她头顶投以藐视眼神,嘴边挤出一声不满的干笑,浓声嚷到:    “是你太矮了!”    “……”苏蓁仰头,怒目相向,咬牙切齿:    “长那么高,又不当饭吃!”    蜀地人的个头,普遍都矮,她在蜀地女子中,其实还算高挑的了,但奈何骨架小,跟那自小灌着壮骨龙汤长大的高大身躯近距离一拼,自然显得娇小。    加之这纨绔子,去西疆前,那虎狼崽子般的少年身形就比她略高些,这几年,估计没少体力锻炼,个子又蹿了一头不说,浑身还散着一种紧绷结实。    苏蓁顺着那微敞的衣襟,略略往下面瞄了一眼,喉结,颈窝,玉色肌肤……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不再是那个她任意揉捏的小屁孩儿了。弱冠之年的儿郎,味道初成,如初长成的树,秀而雄浑,如刚酿成的酒,清而微醇。     “算了,你自己擦!”    苏蓁刹那失神,甩手将手帕子扔回去。    太子手快,一把截住那丝绢,塞回到她手里,又赶紧一个马步蹲下,一边偏头递脸,赔着笑:    “我擦不好。”    苏蓁这才勉为其难,理了绢子,给他擦脸。    那胭脂牢固,刚才又被他胡乱一抹,已经晕化开来,融入肌肤了。轻轻抹擦,还拭不掉,苏蓁就一边狠狠地搓擦,一边在心里狠狠地骂。    她这是吃饱了撑的,自找苦吃!    以前,他打架受伤了,是她给包扎!现在,逛花楼没钱了,是她来付账!竟干些擦屁股收拾烂摊子的事情,说不定明日,还要接受陛下的问责,我儿子怎么还是那么混啊?你怎么教的啊!    她的一腔冤屈,又朝何人诉去?    不过,看在有钱财补偿的份上,她还是……忍了吧!    遂边想边搓,那人一侧脸面,就被她搓得彻底红了,胭脂染色,混着肌底血涌生晕,越发鲜艳。    “你轻点!”太子僵着那马步蹲姿,歪着脖子,痛得嗷嗷大叫。    “忍着!别动!”    苏蓁轻声吆喝着,转身去旁边小案上找寻,本想寻点清水,却只找到一壶酒,将就倒了点酒,润湿了丝帕,这才将他脸上的红印,给化掉抹干净。    一番奋战结束,不禁心叹,这来仪阁妓子们用的胭脂,质地真是太好。    又把那张雪地染红梅的丝绢子理着,蹙眉看了看,有些嫌弃,却还是舍不得扔,心道,回家洗洗还能用的,便胡乱往袖中塞了。一个闪念,又哑然失笑,她跟他脸上的胭脂较什么劲?就该让他顶着那狼藉红印,出去大街上走一遭才对。    算了,擦都擦了,好人做到底,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他一般见识,当下颇为豪气地,兀自安排:    “好了,你快回去吧,我去结账,一千两银子,算我借你的,记得过几日,把你得的赏赐,拿来抵债。”    她先把债放了,再去找来仪阁老鸨付账。    轻车熟路地出阁间,下楼,找楚衣,找老鸨,再轻车熟路把袖中画卷拿出来,抵那笔千两银子的糊涂帐。    苏大学士的真迹,别有特色,外间人想要作假都难。苏蓁把那幅《清溪浣花图》展开一示,淡墨画轻岚,水皴染烟雨的笔法,蜀地山水特有的风貌与意境,还有那“我见莲心”的鲜红落印,皆是父亲的金字招牌。    就连苏蓁自幼跟他学画,都只能学其三分形,而学不像那七分神。    老鸨是个识货的,加之楚衣在一旁鉴别,爽快成交。    苏蓁处理完事,拍拍双手,想起与纪良辰的约会来,便拒了楚衣要拉她闲话的好意,赶紧出了来仪阁,却看见太子还立在那彩楼欢门下,等她。    “明日逢双,端明殿学宫侍讲,若是迟到了,罚抄书百遍。”    苏蓁从他身边走过,一边冷言警告他。意思是叫他早点回去歇着,别再在外头瞎混。    “你去哪里?”太子伸手一拉,本想扯住她,哪知她如一阵青烟,哧溜行过,他就抓了个空,遂捏了虚拳,追着她背影问到。    “我还约了人,赴约去。”苏蓁脱口答他,一边招呼她的马车过来,准备上车走人。    “男的,还是女的?”太子多嘴,又问。    “要你管?”苏蓁猛地回头,拿眼神训他。    太子不屑一笑,将她从头到脚瞄了一眼,幽幽说来:    “小心被人坑啰!”    大约是见着她都有人约了,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苏蓁就懒得再与那乌鸦嘴多话,径直上了马车,往白帆楼去。    上了那酒家,小满在边上急得跳脚,纪良辰却坐在桌边,等得瞌睡连连。    苏蓁冲上前去,难为情地笑了笑,连声道歉。    纪良辰很有风度,连连还礼,说没关系:    “不要紧,古有尾生抱柱,今有良辰守约,苏姑娘不来,我是不会走的。”    “……”苏蓁抬头,微笑,感觉良好。    正寻思着,说好的赏画,如今没了画,该赏点什么,说点什么,却见纪良辰哈欠连天,手捧口鼻,似乎忘了赏画一事,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来:    “今夜太晚了,改初七日,再约夜游,如何?”    “嗯……好!”    苏蓁顿了顿,就脱口应下了。    初七吗?七月初七,七巧节,携手夜游的,那可都是情人呢。    虽然,这纪良辰看起来,不怎么精神,可是,毕竟是第一个约她七夕游的人哦。    也许,重在有人约她游,而不在究竟是与谁一起游。    双十年华的小女子,云英未嫁,毕竟还是有一颗喜人讨好的虚荣心的。    别看她在太子面前,修炼出一副千山师尊的老成样,于这小儿女情.事上,一样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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