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常说,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当讲。”谢逾的声音清清冷冷,像是来自九天云外,能吹落这春日的杏花疏影。
“陛下,这大乾的江山终归是要交到您手上,才算是众望所归,臣民方可信服。”
“臣揽政,乃不得已,非正统。”
他的铁血手腕,的确是能遏制住那些蠢蠢欲动之人。
但,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名不正,言不顺。
陛下久不理政,只会无限滋养朝臣的野心。权势是个好东西,世上又有几人能清心寡欲。
长此以往,大乾危矣,陛下危矣。
萧砚随的心沉甸甸的。
这些大道理,就算年少时不懂,如今也能懂了。
但地主家的傻儿子为什么不去考状元?
是因为不想,不喜欢吗?
一路沉默。
文英殿内。
顾笙毫不客气的把萧砚随珍贵的笔墨纸砚全数继承,堂而皇之的乘着殿外的步辇回懿安宫。
冷艳美人谢霜霜仿佛突然觉醒了新人设,化身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
两顶步辇,一前一后。
步辇摇摇晃晃,春日里温热的阳光尽数洒下,暖洋洋的,熏的顾笙昏昏欲睡。
待步辇停下后,顾笙已经睡的东倒西歪。
也亏的步辇软和厚实还宽敞,不至于失态。
春蕙俯身伸手,扶着被迫中止睡眠的顾笙走下步辇。
远远的,就能嗅到懿安宫内飘荡着的袅袅清香。
谢霜霜仿佛自来熟一般,搭着贴身宫女的手背,雄赳赳气昂昂,跟在顾笙身后,踏入了懿安宫。
殿内,金丝楠木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美食。
勾人的香味,弥漫开来。
红柱旁,年轻守礼的宫女低垂着头,各司其职。
顾笙随意的把手浸没在飘着不知名花瓣的铜盆中,片刻后,抬起擦干,就在膳桌前坐下。
谢霜霜亦如此。
想到同样忙忙碌碌了一早上还饥肠辘辘的萧师傅和谢师傅,顾笙侧身对着一旁的春蕙吩咐了两句。
谢逾的生活素来简朴,不讲奢华,不究精致。
加之,与萧砚随口味天差地别。
兴泰殿所备好的膳食,不一定符合萧砚随的喜好。
不对,应该是一定不符合。
萧砚随是被先皇宠溺惯了的,一味的强迫,毕生逆反。
倒不如,顺顺毛。
萧砚随心肠软,自然也最是容易哄。
送一个人的膳食也是送,两个人的还是送。
顾笙就按着记忆,又随口点了几道谢逾当年在国寺里最常吃的素斋。
轻轻柔柔,细细软软的声音,若有似无的传入谢霜霜耳中。
刚咬了一口小汤包的谢霜霜,有些愣住了,神情怅惘又怀念。
甚至都没有察觉滚烫的汤汁滴落在手背。
顾笙余光瞥到,眼明手快的将帕子盖在谢霜霜的手背上。
这么白,这么嫩的手,烫一下,她也是会心疼的。
谢霜霜回神,看着滴落在锦帕上的油渍,嘴角露出一个略显凄惨的笑容。
顾笙的帕子,总是这么万紫千红。
小小的一方帕子,绣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的是只存在于话本子里的奇花异草猛兽珍禽,没有一处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