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佐助依照向尹墨的指示替她召来了一只茶色的蟆口鸱,头大嘴大,口角有须,嘴似□□,她说那是她用来传递情报的信使,简称小鸱,在这世上唯独与她亲近。 “需要我帮你看么?” 她摸索着从蟆口鸱身上取出一小卷白纸,白纸在摊开的瞬间冒出一股青烟,枣红色封面的卷轴因此显现。佐助看出那上面下了术式,术式“完成”后白纸又变回了毫无价值。 “好啊,有劳。”向尹墨没有犹豫便伸手向说话人的方向。她的这种判断总是表现得精准又疏离,刻意保持了与“陌生人”的最佳距离,既不会近得过分,也不会让他伸长了手才能接到。或许这也是某种习惯吧,毕竟平日里她并不排斥近距离接触。 他接过来,摊开,无言,静止,再看她。“里面还是术式。”只不过这一次,再没有自动出现了。 向尹墨点了点表示明白,低头咬破指腹伸给他,他抓过她的手腕,在术式上轻轻一划,霎那间,冒出的浓雾中数十卷卷轴凭空出现,雾气虽浓很快散去,但他们措手不及地被漫天落下的卷轴砸中,有的掉在身边,有的滚出老远,彻底分辨不出来哪些是次要的哪些又是紧急的。 “我……”额头先是被首个卷轴砸得生疼,她说,刚开口,忽然他再次抓住她的手臂拉向自己,这次她趔趄着脚尖绊到椅子一脚跌向他,背后有卷轴继续落下,直到落完,不过弹指瞬间,他放开她,闻到对方脸上药水的味道。 “那个,”淡定的神情终于在这么多“变故”之后生动起来,原本她可能想摸摸额头,抬起的手没到一半又放下,抱歉地对他笑笑,”我没想到有这么多,也许他们是把这段时间没有处理的事务一起放进来了。” 他无言站起,拉着她在桌子前坐下,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不知他是反悔了还是生气了,于是一时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将散落在各处的卷轴一个个拾起堆在桌子一角,后来她听见纸张细碎的声响,才明白原来他是为解暗号而做准备。 “看得懂吗?需不需要我跟你说说其他解密方法?” “暂时不用。”他将解开的文字重整一遍重新书写在白纸上,忽然察觉到她已经“外出”一个月之久了。在天江城相遇那天向尹墨才刚刚返回首都,尽管不知道那之前她在忙什么,但当下显然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处理,虽然其中多半只是签个字的事情,但这种事情没办法让别人代劳,只能由她亲自批复。 而这一次,他没有再对她的举动进行质疑。经过刚才的方法他已经明白,想要得到卷轴需要她本人的授权,也就是通过血液召唤的方式展现,再者,即使现下他学会了暗号的破解规律,等到下一次密码改变时便又无从下手了。 心中的警惕放下一半,再看她,原以为只是天真的家伙,其实在这样的外表下却隐藏着精明与打算。这样的人必定不会轻易吃亏吧,或许先前还是太过小看她了。 他将上面写的东西一字一句念给她听。她听的时候很认真,听过完便立即作出裁决,接着签字,让他再传递。几卷下来,他发现她的效率高得可怕,即使不用仔细分析,他也能在自己看得懂的部分觉察出她的高明之处,有时候甚至不用听全,仅仅一个开口便能准确作出判断,要他回复的内容也精湛简练,比如人手调动和安排,每一个决策都合乎情理。他才发觉情报组织的规模相当庞大,而涉猎之广竟遍布许多国家,其中不乏中央高层。 第一次,他感觉到她的可怕,不是有多少不可撼动的力量,她的一个决策,就有可能关乎一群人的性命,只要她随便透露一个情报,就可能引发一场战争。情报组织,现在他才从真正意义上理解它的含义,那种杀人于无形的力量,随时掀起蝴蝶效应的存在。 放下笔,他看向旁边的小鸱,这是一种与猫头鹰习性相仿的夜行动物,在拂晓和黄昏最为活跃,此时它正准备带着紧急的情报蓄势待发,向尹墨塞了一颗小小的糖粒进它嘴里,糖沾着她咬破手指时溢出的血液。佐助原以为这种动物是吃生肉等“正常”食物的,没想到“宠物”随主,竟也喜甜。 从忍者包里翻出一个小瓷瓶,轻轻拉过向尹墨的手给她涂上膏药。他也实在没想到这种伤口竟然还需要动手处理,即使不会主动渗血,却也没有太大的愈合趋势,如她刚才不经意按压糖粒的举动,就流出来了。 上完药,向尹墨将手收回,听见耳旁小鸱振翅飞走。 佐助看她:“暗号有需要查阅其他书籍从中获取信息的形式么。”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密文中出现数字。” “直白的数字?” “嗯。” 那就奇怪了,她思忖:“按理说组织的暗号在最开始是不会出现数字的。” 听罢,他不假思索地再次抓住她的手,原本她撑着脑袋,被他这么一拉只得乖乖坐好。和上次一样,他握住她的手,在空白的纸上完整地将整篇密文写了一遍;和上次不同,写完以后很久,她还在沉默思考。 “新的形式?”他问。 “有可能,但是应该和查阅书籍没有关系。能不能再写一遍,慢点写。” “嗯。” 这一次,她一边感受写下的文字一边思考,有时候叫停,她还要先思考几番。 “不需要舍去什么,也不是双重形式,而且数字出现得很巧妙,尽管不多,但是没有违和感。”设想着,她推测,现在她怀疑这份情报会不会是意外被混进来的。 “和你的密文写法构造相同。”见她有想偏的趋势,他否定道。 她一脸认真地偏着脑袋:“那就是单纯的进制?还是栅栏密码?你对栅栏密码有过了解么?”她并不知道他的知识范围,也没有研究过忍者学校的教学教材,于是大致提了一下。 顷刻佐助灵感乍现,放开她的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始勤笔书写。 “这是……财务报表?”看着手中的纸张,他面露疑惑,又看一眼最下方字,动手,以最开始的形式解出“中央”“木叶”几个字眼,原先他以为这些是干扰项,重新提笔,才将完整的标题写出来。 她的神情顷刻间生动起来:“你这速度会不会太快了?”前一秒还在讨论解密的方法怎么下一秒连暗号的内容都出来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他淡然看着她,不明白此刻这家伙为何要露出一幅诧异的样子。 “我说什么了?” “栅栏密码。” “哦。”所以还真的是栅栏密码啊。 “有异曲同工之处。” “嗯。”她点点头,又下达指令,“那先收着。” 佐助照做,看她:“你连这种东西都查么?” 她一顿,随即笑开:“这种东西这可是核心机密啊。” 佐助不解。 向尹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你听说过忍者缩编计划么?” “什么?” “忍者缩编计划。”以为他没有听清,她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解释,“现在这个时代已经趋于和平,战争减少,大国都基本保持安定,于是军事缩减自然而然逐渐代替了军事扩张,不仅仅是因为时代更替,忍者的培养需要大量金钱和力气,所以久而久之地,忍村便成为了国家的财政负担。这就是计划的由来,倘若这件事流传出去,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他又看了一眼卷轴,报表上的清晰记录。不错,过强的战斗力同时也威胁着中央机构,当村子有了与大国相当的能力后会产生怎样的效果是不言而喻的,另外,反之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他不禁思考。 她笑,继续托腮,轻声道:“这也是为什么忍者村的战斗力越强,国家高层消减的决心就越重。但是,随意缩小忍村规模也伴随着相应的危险。如果各国不能保持相应的水平,就会孕育掠夺和战争,于是出现了雇用佣兵集团,比如晓。事实上,已经有很多国家暗中利用。一旦平衡被打破,这样的和平又能维持多久呢?” 没有回答,半晌,他将卷轴收起,捆好,语气低沉:“但是,这些和我没有关系。” “不是的,宇智波。”她摇了摇头,不知道南宫究竟对自己下了怎样的禁制,只能边考量边开口,试探性地跟他讨论这些他听上去并不在乎的事情:“拿宇智波鼬举例,他十一岁的时候就进入了暗部,在那个年纪绝对是史无前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不等他有具体回答,她继续说,“尽管有他优秀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对于宇智波一族来说他是和村子沟通的桥梁,同样,对村子而言也需要自己独有的耳目。” “在和平的假面下还隐藏着很多不能见光的事情,大多数人容易被眼前的景象蒙蔽从而看不清事实真相。可能你觉得这些和你无关,是因为你的目标只有一个,目前你也只在乎那一个,然而不能忽略,你同样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 他不禁再一次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女孩子。他总是琢磨不清她到底有何意图,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又为何,突然提起鼬? 她正清清淡淡对着自己的方向,像是已经把该说的话说完,慢条斯理喝起清茶。 佐助径自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动手收拾桌上卷轴。 向尹墨把茶杯往托盘上一放,缓缓起身:“那么今天先这样了。” 他抬眸看她在那边苦苦摸索。“需要帮忙么?” “帮我找一下我的行李,不介意的话我先去洗澡了。”说着她拿出身上佩戴的短刀、墨玉等物品,极其随意往旁边一放。 佐助起身帮她把需要做的事情都做了,又坐回来。卷轴还没有全部批复完,他将打开的与未打开的分别收起,一转眼瞥到被她随手放置的墨玉。莫名地,他伸手将东西拿起。 那是一个不知该垂挂在服饰上还是佩戴在脖颈的玉坠,用一根编织的短绳串起,约莫两个指节大小,在尾端处十分不起眼地雕刻着三瓣梅花。然而整块玉黑如纯漆,细如羊脂,即便是他这样的外行也隐约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 忽然他想起她的卷轴上也印着一株梅花,于是又回头翻找,才发现卷轴上的梅花与眼前看到的不是同一个品种,并且卷轴上面以含苞、绽放等等不同形态分类,他猜测那大致与信息的时效性或严重程度有什么关联,却并不清晰。但既然都使用到了“梅花”,会蕴藏着什么特殊含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