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渊淡然地从一旁拿过湿帕替他擦脸，同时继续鬼扯道：“昨夜骤下暴雨，星宿突移，为师掐指一算，算出你命中尚有一缘结未了...”

“师尊，你骗我。”梧樛打断了云渊的胡说八道，“缘结乃上一辈子的未断之情所结，我一个初魂，哪来儿的上一辈子？师尊，你老实交代。”

“......”到底谁是师尊谁是徒弟？越大越不好骗了。

沉吟了片刻后，云渊继续从善如流地哄骗道：“谁说缘结只能是上辈子的情了，你忘了么，自然之道是包罗万千的，所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为师怎么会骗你。”

“是哦...”梧樛上当了，拉着云渊的衣袖问道：“那我的缘结是什么？我要去哪儿寻它？师尊你陪我...”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梧樛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透过窗外的日光，他看到云渊的唇色很苍白，脸色也非常憔悴，眉宇间还泛着若有若无的紧绷感，似是在强撑着什么。

“师尊你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梧樛焦急地坐起身，捧着云渊的脸左右端详，完全不懂医术的他试图用那双眼睛诊出点什么病症来。

一瞬间，云渊差点没绷住，他下意识地把头撇开，却又被梧樛掰了回来。

好温软，好舒服。

那就再贴会儿吧。

云渊心里这么想，面上却装得有些冷漠，“靠得这么近，是想在我的脸上看出个窟窿吗？我没有不舒服，是窥探天机耗了许多灵力有些累了而已，不用担心我。”

说罢，他将身子往前倾了一些，让自己的额头与梧樛的额头贴靠一起，与此同时，眼底还闪过一丝贪恋。

“原来是这样啊，”梧樛松开了手，“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病了。”

云渊收回了身子，柔声解释道：“然之，天象预示你只能独自前去，谁也不能陪你，且不能不去，否则会有性命之忧，明白吗？至于它是什么、在哪里，为师也不知。这是天机，你当知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上天会指引你的。”

梧樛乖巧了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万一上天指引得太模糊了，我一直寻不到它怎么办？”

云渊道：“那就一直寻。”

“一直寻？”梧樛不确定地问道：“那我中途若是寻累了可以回来休息吧？”

“不行。天象还示，在未寻到缘结之前，不可回云渊山，否则会伤及你的性命。”云渊抬起手贪恋地摸了摸他的脸，不容置喙的说道：“然之听话，此事关乎你的性命，不可任性。”

“这不是听不听话的问题，”梧樛不开心，很不开心，“若是我一辈子都寻不到，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用回来了？我...”他皱着眉苦着脸看着云渊，可怜地说道：“我舍不得你，我不要跟你分开。”

一瞬间，云渊差点崩溃。

他极力隐忍着即将溢泄出来的情绪，安慰道：“不会一辈子的，不要去算时间，十年八年也好，百年千年也罢，要相信上天自有安排。”

如果是阴阳相隔的结果，百年千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你把我忘了。

如果是两厢安好的结果，不必十年八年，我会马上找到你。

云渊将他抱在怀里，继续安慰道：“你忘了，我是地仙，你也很快就会升为地仙了，时间对凡人来说是宝贵的，可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云烟罢了。再说了，万一你很快就找到了呢。不必担心，然之，星辰永在，青山不远，放心去吧。这世间还有很多很多的美好你都未见过，多去走走，多去看看，放心地去，不要回头。”

“好吧，我知道了。”梧樛妥协了，因为他知道，天命不可违。

想到即将要分离了，他反手拥抱云渊，贴心地安慰道：“师尊，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找到它的，你等我。”

云渊没有应下梧樛的话，而是轻声地恳求道：“然之，答应我两件事情，好么。”

梧樛爽快地答应了，“好。”

然而话音刚落，他抱着云渊的双手便直直地垂落了下去。

“答应我...”云渊的声音陡然变得涩哑，“如果将来，我们得以相聚，跟我在一起。如果往后，我们难再重逢，不要...忘了我...”

他紧紧地抱着梧樛，全身都在颤抖，眼泪像是决堤的水坝，冲湿了梧樛肩侧的衣衫。

他觉得好痛。

哪里都痛。

从头皮到脚底，五脏六腑、筋脉骨骼，每一寸皮肤、每一丝血管，全都在痛。

痛得撕心裂肺，痛得肝肠寸断，痛得锥心刺骨。

痛得要命。

只有无情无义的老天爷知道，昨夜的那场潇风晦雨根本没有停。

它只是从云渊山上，移到了云渊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