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跨年归跨年,对于某些军官来说,不过是将办公地点改到了家里,他们只是休了一天等同于没有的假。
晨雾皑皑,黛峰半掩。
元帅府里灯光零星。
今年过年过得早,府里的虫们需要提早准备过年礼,还要好好装扮府邸,因此工作量比平时大了不少,他们早早就得起来。
这个点还是凌晨,主虫没起,他们都默默放轻了动作,行动利落有序但脚步轻盈。
管家霍林和仆虫们示意不需要出声见礼,一转身就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刚踏入客厅,便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背影。
雌虫试图伸懒腰的动作一顿,不情不愿、慢吞吞端起温和优雅的长辈姿态,面带微笑:
“殿下,怎的这个点就起了?”
难不成是昨晚被阁下赶出来了,一晚上没睡着?
管家坏心眼地想着,嘴上故意这样说道。
坐在沙发一角的军雌直起身,小山一样起伏的背脊线条缓缓舒展开,线条锋锐的眉眼隐没在阴影中。
他侧过脸,眸色浅淡:
“霍叔。”
霍林双手负在身后,溜溜达达到他对面坐下。
看清元帅脸的那一刻,霍林还带着些倦意的双眸蓦然瞪大,表情愕然。
他忍了忍,还是笑出了声。
原因无他,军雌左边面颊上明晃晃的红印子配上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喜感加倍。
赛迦维斯扳了扳手指,黑色手套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修长的十指,动作间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霍林隐忍垂头,咳了两声才成功说出话:
“您怎么惹着阁下了?”
留这么大个印啊,跟以前那种小打小闹完全不一样,看起来是动了真格的。
赛迦维斯略一思忖,道:“……我好像,没有。”
霍林:“没惹?”
赛迦维斯点头。
霍林:“不信。”
军雌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摸了摸左脸。
他是真不知道。
大半夜突然接到急讯,他看雄虫还在睡,轻手轻脚出了门,两个小时前才回来。
一推开房门,雄虫就朝他看来。
赛迦维斯还以为自己吵醒他了,过去把雄虫塞回被窝里。
费轶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闭眼重新入睡。
然后雄虫的光脑响了,他又爬出被窝接通讯。
赛迦维斯怕自己身上带的寒气冷到费轶,钻进洗漱间冲了个热水澡。
出来后,费轶还没打完通讯。
赛迦维斯也不明白,雄虫只是去阳台待了会儿,为什么回来后就不声不响盯着他瞧,然后又问了几个奇怪的问题。
赛迦维斯摸不着头脑,但也老实回答了。
下一秒,雄虫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抬手就朝他脸上甩了一下。
赛迦维斯愣怔地眨了下眼,迟疑着,顺着雄虫扇过来的力道慢慢侧过脸,看着像是机器虫因为内部电路接触不良,动作延迟了一样。
费轶面带愠色,甩了他一句“你俩真是好样的”,就把他推出了房间。
赛迦维斯扒着房门问费轶怎么了,费轶也不理他,最后嫌他烦了就让他别吵。
他只能蹲在房门前沉思,最后决定先不招虫烦了,他今天会很忙,再不走他要迟到了。
赛迦维斯想到这,看了眼光脑,语气冷静地说:“要迟到了,霍叔您看好家,还有,他要干什么都由他去,别让他碰那些危险的东西就行。”
瞧瞧,这话说得多好听,就跟大虫出门之前仍不放心家里的宝贝,嘱托他虫照顾幼崽一样。
霍林皱了下眉。
真吵架了?
他喊停赛迦维斯:“闹矛盾了?那也别忘记给阁下报备您要出门干什么,说话好听些。”
夫夫俩的事他也不好掺和,但依他对他俩的了解……费轶火气应该不大,要不然也不会一个巴掌就完了。
赛迦维斯也不会故意招惹费轶,估计是出什么误会了。
要是费轶看着赛迦维斯发过来的消息,能稍微平息一下火气,那还算好的。
夫夫俩之间哪有什么不好说的?一点小矛盾罢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况且这俩年轻虫都不是什么不讲理的虫。
霍林的言下之意,赛迦维斯自然能听懂。
每日给雄虫报备行程早已成了习惯只不过他觉得小阁下目前应该不想看到他的消息就是了。
军雌摸摸鼻子,抬步欲走。
霍林目光落到他面颊上,突然想起什么:“停,回来。”
赛迦维斯充耳不闻。
管家起身,几步追上去拎住他的后衣领,推着他往沙发那边走。
霍林嘴里念个不停:“迟到一会儿又能怎么样?扣你点工资还是怎的?急什么急……”
“你们年轻虫真的是,长辈话没说完就急着跑,多听几句话能害了你咋的?”
赛迦维斯嘴角微抿,不情不愿坐回沙发上。
霍林从茶几下拖出一个家用医疗箱,拿到治疗仪后,微微一笑。
军雌眉头微拧,颇有些不情不愿:
“不用这么麻烦。”很快就消了。
霍林朝他背上拍了一掌,实在是忍不了了,冷笑一声:
“让你顶着小阁下的巴掌印去上班,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不要脸就不要了,阁下不要的吗?”
赛迦维斯:“……”
居然被看穿了。
霍林毫不留情地将治疗仪往他脸上红印处一摁。
面颊处忽然爆开冷意,几乎有些刺骨了。
赛迦维斯眉梢都不动一下。
霍林哼了一声,“就这么点印子,治疗仪治不好还是怎么样?顶在脸上大摇大摆出门给别虫看,生怕别虫不知道你挨了阁下巴掌。”
红印边缘模糊,连指痕都没有,比起带着训斥意味的惩罚,更像小阁下给予的奖励。
暧昧,情涩。
赛迦维斯那副暗戳戳的嘚瑟样,霍林根本没眼看,他老早就跟费轶提了,要真生气了,扇巴掌就必须用点狠力,不然力道轻飘飘的还得让这没脸没皮的臭小子爽。
反正这小子皮糙肉厚,不用担心被打坏。
谁见过狗得了爱抚还能忍得住激动避开主虫的手的?
不都一个劲儿摇着尾巴凑上去,还总是差点将主虫压得喘不过气。
但费轶担心把赛迦维斯打到耳膜穿孔,委婉拒绝了管家叔叔的好心提议。
霍林不禁哀叹。
刚开始,小阁下一个巴掌就能制住这不听话的闷罐子。
现在好像不行了。
赛迦维斯听到他叹气,讶异道:“治疗仪坏了?”
霍林:“……”
他微笑道:“是,坏了。”
这么厚的脸皮,治疗仪治不了:)
————
青涯转头挥挥手:
“陛下我今晚先不回了!”
安德伊尔咬了咬牙根,脸上挤出笑:“好哦宝宝。”
小雄虫钻进飞行器,毫不留恋地丢下他出门了。
文械提醒他:“陛下,该走了。”
安德伊尔微笑:“要你提醒?”
文械看着虫皇陛下脸上的狞笑,浑身一抖:“……”
————
赛迦维斯跟虫皇陛下诉完苦,等着好兄弟的解答。
安德伊尔听完后,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跟他分析,反倒拍拍他的肩。
雌虫幸灾乐祸地笑了声:
“不用多说,你雄主嫌你烦了,活该了吧?”
赛迦维斯震惊。
他蹙眉,十分不解:
“怎么可能?我没有故意惹他生气。”
安德伊尔:“你再想想?”
赛迦维斯沉思。
安德伊尔才不惯他,无情道:
“你放在他身上的定位器太多了。”
赛迦维斯想起费轶接的那个通讯,眼瞳微颤。
安德伊尔:“一个两个的他当情趣,这下你突然搞个不认识的仪器放他身上,他不生气才怪。”
赛迦维斯沉默。
他怎么觉得,费轶生气的点不是这个。
2.
“哥哥哥哥哥哥救命嗷QAQ————”
怀里拱进又软又暖的一团,扒拉着青年的衣服,又忙不迭躲到青年身后。
费轶挡住眼前伸来的手,无奈道:“又招他干嘛?等会儿又给惹哭了。”
梅绛眯起眼笑:“哎呀不会不会,铁子你让开。”
青涯嗷地喊出声:“不要不要!”
费轶看了眼不远处的小男生。
谢霜霖脑袋顶上扎了个啾啾,眼尾面颊被扫了点腮红和闪粉,薄白的眼皮半垂,表情淡淡,灵魂似乎已经脱离了肉体。
费轶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啾啾上良久:“……”
梅绛:“来嘛来嘛,宝宝不怕——”
青涯:“嗷QAQ——”
费轶额角青筋微跳,他单手拐住梅绛的脖颈,压着他往另一边走:
“老招惹这两个小的干什么?你什么毛病?明星改行当化妆师?”
梅绛闻言一喜:“你也觉得我化得好?那我以后又有外快赚了。”
“哎呀我看你这脸也蛮适合……”
费轶骂道:“滚。”
长发青年撇嘴,不甘心:“可恶,不听我说完,也不考虑吗?”
费轶:“你自己没有脸?”
梅绛:“哎呀我想换个脸模……”
费轶:“不行。”
梅绛很用力地哼了一声,不高兴地甩掉费轶的手。
费轶懒得哄他,朝谢霜霖招手:“阿霖来。”
谢霜霖唔了一声,终于灵魂归位,脚慢吞吞朝他那边挪过去。
费轶摸摸他的后脑勺,真诚道:“挺好看的。”
谢霜霖闻言,慢慢哦了一声。
青涯躲开梅绛,忙不迭钻到他们这里。
他摸摸谢霜霖脑袋顶上的啾啾,夸赞:“嗯嗯,可爱。”
谢霜霖自己也抬手摸了一下。
梅绛坐在旁边拾掇好自己的工具,朝他们这边看来,笑了一下:
“别急着拆啊,留着给老木看一下。”
谢霜霖捂住自己的脑袋顶,试图保护自己的头发。
费轶:“他赶得上吗?这个月的虫流量很大,估计这会儿还在堵车。”
梅绛:“买了票就行了,赶不赶得上的,也不差这一会儿。”
“什么不差这一会儿?”
包厢门忽然被打开,青年风尘仆仆地出现,但不显狼狈。
木淮毓随手一关包厢门,朝看过来的四虫笑:
“这么想我?掐着点等我啊?感动死我了。”
梅绛啐他一口,笑骂道:“谁想你啊?大老爷们说这话,恶心死了。”
木淮毓耸肩,包厢里开了暖气,他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
费轶拍拍他的肩膀,捏了下手下的肌肉:“又结实了。”
木淮毓:“那必须的。”
他眼眸一低,一个黑色啾啾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
木淮毓歪头,看到费轶背后站着的男生。
他乐了:“哎哟,咋回事儿啊谢霖霖?”
他伸手轻轻拽了拽那个啾啾,然后手指拨弄来拨弄去。
谢霜霖眉尖微蹙,不太高兴地看他。
费轶拿开木淮毓的手,笑:“别招他了,他现在不高兴呢。”
木淮毓收回手,仔细看了看谢霜霖的脸。
他侧头喊了声:“老梅,你干的?”
梅绛:“昂,我干的,那咋了?”
他走过来用手顺了下谢霜霖脑后的黑发,解释道:“阿霖前边头发太长了,现在也没什么空给他修,只能先扎起来。”
谢霜霖黑漆漆的眼珠一动,嗯了一声。
青涯摸摸自己的脑袋,他的头发好像也有点长了。
他们在那边闲聊,费轶坐在旁边盯着光脑看,不一会儿低着的头抬了起来:“老木来得早了,后厨还在备餐,你们要不要现在就吃点什么前菜?”
梅绛说:“不要,我要留着肚子吃主餐。”
青涯:“嗯嗯。”
谢霜霖:“看你们。”
“现在还行,不算饿,不过我要渴死了,有啥喝的不?”
木淮毓往沙发上一坐,挺阔肩背自然打开,长腿横在茶几与沙发的过道中间,显得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都有些逼仄。
梅绛踢他小腿:“啧,让开点。”
木淮毓懒懒收了下腿。
青涯把果汁往他手边一放:“哥,饮料只有这个了,我们没点其他的,哦,白水你喝不?”
木淮毓摸他后脑勺:“就这个吧,哥不挑。”
然后才讶异地朝梅绛挑眉:“改性了?”
梅绛啧了声:“大白天的,喝什么酒?”
木淮毓端起果汁喝了口,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他皱眉努力回想了一下。
梅绛:“干嘛突然一副沉思的样子?看起来都聪明了一点。”
木淮毓:“啧,你别吵。”
他无言一会儿,突然转头盯着梅绛,恍然大悟:“你那时候还跟我说你没谈!你明明————”
梅绛面色一变,赶紧摁住他的嘴。
费轶讶然转头。
青涯眼眸睁大。
谢霜霖眉梢一动。
他们不约而同:“哇哦——”
梅绛难得手足无措:“不是等等!我……”
木淮毓挣脱开梅绛的桎梏,语速飞快:“屁嘞!我看见了!那就是你对象!别狡辩!”
梅绛抓狂:“woc啊!不是,你们先听我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