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虚道长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拂尘手柄,心陡然一沉。
西凉人是游牧民族,自小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个个骁勇威猛,嗜血好战。自前朝往前的数百年间,西凉人时不时地侵略边境,令得边关百姓不甚其扰。
直到裴渊横空出世,才让西北得了这二十几年的安稳。
现在裴渊战死,裴锦之重伤,正是西北最空虚的时候,若是此刻西凉大军继续挥兵东来,还有谁可以顶替裴渊挡住西凉铁蹄呢?!
届时,整个西北怕是要血流漂杵,中原更是危矣。
“大厦将倾……”无虚道长垂眸端正了神色,唏嘘叹道,“无上太乙救苦天尊。”
当他收敛了脸上的戏谑之色,通身的气质一下子变得超然出尘起来,颇有几分道门高人的味道。
蹲在裴锦之身边的黑鹰傲慢地斜眼睨了道士一眼,面对裴锦之时,又换了另一副面孔,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胳膊,“咕咕”了两声,撒娇地乞食。
裴锦之温柔地抬手摸了摸鹰首,却对它撒娇的小眼神视而不见。
承影是由他亲手从一只雏鹰一点点养大的,为了保留它的凶性,自它半岁时学会飞翔后,便让它自行捕猎食物,他只会偶尔喂它一些肉干作为奖励而已。
黑鹰抖了抖翅膀,脑袋一昂,身姿灵活地从不大的窗口飞了出去。
鹰还是有点小脾气的,一翅膀把窗帘撩起,不经意地擦在裴锦之的颊边,一缕余晖照在他线条明晰的鼻梁上,柔化了他的眉眼,儒雅中透着深沉。
黑鹰展开巨大的双翅,目标明确地朝骑着小毛驴的楚蓁飞去,在她上方慢悠悠地盘旋了两圈,落在了毛驴的头顶。
可怜的小毛驴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四蹄“得得”加快。
“哈哈哈……”
无虚道长乐不可支地大笑不已,挤眉弄眼地对着裴锦之调侃道:“你一把屎一把尿亲自养大的崽要被别人勾走了,你怎么想?”
他笑得东倒西歪,坐没坐相,连半盏茶都撑不住,又原形毕露了。
裴锦之狭长的眼帘半垂,一言不发地咬下了手中的栗子糕。
与楚蓁并行的楚时聿朝裴锦之的方向瞥了一眼,越看这头鹰越不顺眼,只觉得宠似其主。
他偏头对着楚蓁提议道:“蓁蓁,你要是喜欢鹰,我给你猎一头雏鹰怎么样?”
想象着和妹妹一起养鹰的场景,楚时聿的兴致顿时来了,瞳孔熠熠生辉。
不想,楚蓁毫不犹豫地摇头,连声说“不”,右手指了指停在驴脑袋上的黑鹰,意味深长道:“这是别人家的‘鹰’。”
聪慧乖巧的崽都是别人家的。
对于这一点,楚蓁深有体会,就像别人家的萨摩耶是白色天使,而她家的那只汪就是个拆家的货。
前一刻,楚时聿还在为妹妹的拒绝而沮丧,下一瞬,听到楚蓁说裴锦之是“别人”,他又被哄好了,情不自禁地笑了。
是啊是啊。
他与妹妹才是一家人,裴锦之那厮只是“别人”。
今天之前,楚时聿一直担心妹妹被裴锦之那光风霁月的好名声给蒙骗了,但又不好说裴锦之的不是,只会显得他嘴碎。
方才裴锦之大开杀戒,别人对他心生畏惧,楚时聿反而在窃喜,高兴裴锦之这妖精自己现了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