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曜石般的瞳仁中,沉甸甸地压抑着情绪。
月光下,他抬眼看人的眼神带着一种俯瞰天下的狂妄,偏偏被他精致的眉眼生生压了下去,现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乖张与沉静。
这话由他说来,连顾危都无法反驳。
裴渊镇守西北二十余年,裴锦之几乎是在西北长大的,对于那里的地形地貌、风土民情自是都了然于心,他与裴家的暗卫更是个个都懂西凉语,了解西凉人的习惯习俗。
由他亲自出马,势必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那……”顾危还想说,那他也跟他一起去,却被裴锦之抬手打断。
“阿危,你真的放心把南境交给你父王吗?”裴锦之一点也不客气地把他对靖南王的轻蔑流露在言语之中。
顾危默然。
他是靖南王世子,镇守南境便是他的职责。他这段日子为了师兄的事奔走,不在南境,某些人已经在暗地里蠢蠢欲动了……
听裴锦之提起靖南王,楚蓁心中一动,看向了顾危。
小说中,顾危是个狠辣无情的人,与她现在所认识的这个顾危判若两人。
她心里止不住地好奇起来。
天顺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逼得顾危性情大变,又在三年后弑父杀弟,沦落为被世人唾弃不齿的对象?
“原来你是……”易随风此刻终于知道顾危是何人了,抬手指着他的脸,俊秀的脸庞露出惊诧的表情。
楚北深按下了义子的手,白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子简直给他丢人。
“年纪轻轻,怎么一个个都婆婆妈妈的。”楚北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以不容人质疑的口吻替他们下了决定,“就这么决定了,我和随风跟裴锦之去一趟西北。”
顿了顿,他又转而对裴锦之说:“我能为你父亲做的,也只有这点了。”
他这话在告诉裴锦之,他愿意不远千里地陪他去西北,不是因为他是他的女婿,是为了裴渊。
裴渊生前是他的挚交,他又何尝忍心看着裴渊死后还要遭西凉人折辱。
楚北深的这番话不仅是说给裴锦之听的,同样也是特意说给楚蓁听的,他在告诉两个孩子,这是他的选择,与他们无关。
裴锦之静静地回视着楚北深。
楚北深的心意他明白,正因为明白,才无须更多的客套。
“楚伯父,那小侄就拜托您了。”他郑重地说道,字字清晰。
楚北深随性地摆了摆手。
楚蓁怔怔地看着楚北深线条明晰的侧脸,那头如霜雪般的银发被夜风轻轻吹起,几缕长长的发丝覆在他的眼尾,平添几分桀骜的气质。
一股暖意在她心头一点点地漾开,笑容一点点地爬上眼角眉梢。
如果原主还在的话,有了在意她的父兄,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她眉眼弯弯地站在那里,唇畔漾出一对浅浅的梨涡,让她整个人如春风拂柳般柔软了起来。
唔,她要不要告诉她爹,她是不会变寡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