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遏制源头固然是好,可此招也甚是凶险——承北营中人员密集,稍有不慎,无异于是画地为牢。
有大臣提出承北营上万将士此时尽数卸甲,难御外敌,楚肃当朝亮出兵符在众人眼前一晃,堵了他们的嘴。
堂堂玄甲军,暂代承北营之职岂非信手拈来。
又过了几日,城中也有人莫名高烧咳嗽,体质差一点的,熬不过第四日便死了,死时全身肌肉僵硬如石。
他们的家人、街坊,相继出现类似症状,这时才知疫病凶猛,卢院判虽未亲赴现场,却以经验之谈劝诫不可聚集,于是朝廷一日之内连颁两道法令,其一是酒楼茶肆等地尽数歇业,其二便是勒令百姓无事不得外出,只有当时曾收治过患者的医馆可以照旧营业。
所幸城中并未大规模爆发,也有几例患者先后被治愈,此消息可令人稍作振奋,但紧张情绪仍未消弭。
这令下得突然,巡城金吾甚至以裹了药材的面纱敷面,将在街上逗留的行人尽数赶了家中。
顾不上是否会引起恐慌了,若是疫情在城中泛滥,后果不堪设想。
由于事发突然,有些人家中并未屯粮,如今不得擅出,生活难以为继,无奈之下,只得再颁第三令:每日每户仅可一人外出,外出时需着面纱。
于是商人坐地起价,菘蓝、川贝等再平常不过的药材一时间供不应求,至于米面肉菜等物更是卖出了天价。
这一出倒是闹得官员们十分头疼,当初负责抗疫的医官尚在承北营,也无迹象表明菘蓝便是特效药,却遭人哄抢,屡禁不止。
由于早朝也暂时停上,大臣们所拟折子均由专人递送,一律先送到谦王府,而后再递入宫中,全程只置于箱内,而不经人手。
有权翻阅折子的两位则要麻烦些,需得时时洗手。
忙中出乱,楚肃写了张条子交代下去,却被当成了他签发的条令,原稿就明晃晃贴在了告示板上——
“传本王令,哄抬药价者,按通敌罪论处。”
张贴告示的人完全没留意,文末盖着的是他的私印。
若不是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加之巡城金吾发现及时顺手给撕了下来送回谦王府,这便要成为本朝最随意也最霸道的一份条令了。
民间消息传得也快,前几日还在哄抢药材,风向立马就变,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土法子,说烧醋可防疫病,于是城中几乎家家烧醋,原本碧蓝的天空染上了一层酱色,如同挥之不去的阴霾。
谦王府里自然也在烧,楼月盈闻不惯这味,呕了整整一天,吓得她误以为自己有喜,好在并未成真。
她虽盼着怀上子嗣,可楚肃至今都未与她圆房,若是在此时有了身孕,那必定是惊大于喜了。
顾栩念这些日子没出门,就在院子里看天,看着看着便叹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她不明白烧醋怎么防疫,但也没驳了柳嬷嬷的好意,横竖她闻着也没什么不适,家里余粮也充足,只是不能出门憋得有些无聊。
素馨嘴快道:“我听人家说,这次还不一定什么时候结束呢,若是十天半个月还好,若是一年半载……”
顾栩念撑着下巴思索:“承北营里怎么会流行疫病呢,他们平日就在驻地,莫非是谁嘴馋打了野味来吃?”
她自己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不对,承北营驻地是片荒山,连只野兔子都少有,他们想吃都没得吃。”
“那他们是去过哪里……”
“还能去哪儿?若非传召他们不能进京,只能往外走,”素馨也不解,“可最近也无战事,没听说要承北营去何处支援。”
“若是秘密行动,我们又不会知道,瞎猜也没用,”顾栩念拍了拍她的肩,“封营及时是好事,可这样一来,外面的人也难知营中情况如何。”
等等,近日不曾去过哪儿,那之前呢?
她可是记得,一个月前,陆峥曾带兵押运官粮协助姚晖治理水患,并非隐秘的行程,当时不少人都看见了。
出城,离京,水患,疫病……
“我知道了!!”顾栩念猛地起身,冲出门去,倒是吓了素馨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