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念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个小包裹,尽管方弘想要随行,但被她拒绝后也没再坚持。
他就站在原地,巍峨如漆黑的山岩,站成了一块沉默的碑。
顾栩念与阿辛共乘一骑,横竖绥县没有禁驰令,他们一路策马,终于到了暂时安顿之所。
薇薇守在猫儿身边,用脏乎乎的袖子蹭着他的脸蛋,轻轻喊着他的名字。
没有回应,猫儿只喃喃重复着什么,仿佛听不见外界的呼唤。
小珊见阿辛带了顾栩念来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栩姐姐,猫儿要……”
她突然哽住了,没再说下去。
顾栩念牵着她的手,走到猫儿身边,轻轻蹲下身去,孩子们自动给她让开了位置。
“娘……”
极低弱的一声呻吟,嗓子眼里像堵着一团烂棉絮,吸气时呼噜作响。
但他执拗地继续喊:“娘。”
他要找娘亲,放在平时是会被这些孩子们耻笑的,可现在没有一个人嘲笑他,大家都沉默着,听他一声声叫着娘。
猫儿趴在地上,看不到胸膛起伏,但他仍在竭力呼吸,衣料下肩胛的轮廓时隐时现。
“娘啊……”他突然拔高了声音,凄厉地哭叫道,“我疼啊!!!”
哭声在最尖利处戛然而止,他的四肢软软地垂到了地上。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抹起了泪,不知是被猫儿的哭声吓到了,还是也想起了他们的娘。
猫儿死了。
顾栩念没有掉眼泪,她只是默了默,然后打开包裹开始分发糖果。
“最机灵的是阿辛,知道找我报信。”她将糖塞到阿辛手里,自言自语。
她又拿出一颗糖,理了理薇薇的头发:“这颗糖要给薇薇,她最懂事,会照顾人,应该谢谢她。”
她每说一句话就送出一颗糖,如她之前所承诺的那样,每一个乖孩子都得到了糖果。
“那么最后一颗给谁呢?”顾栩念歪着头,神色俏皮。
有的孩子还将糖攥在手心里,有的已经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里,一双双噙着泪的眼睛都在望着她。
她摸了摸猫儿的脸颊,声音轻的像是怕将他从好梦中惊醒:“最大的糖果要给猫儿,他最勇敢。这么多天……一声都没有哭。”
这句话她是用方言说的,想着若是让猫儿听见熟悉的乡音,便会以为是娘亲来接他了。
这样他在路上也不会害怕了。
“阿辛!”糖袋空了,顾栩念咬着牙,眼神清明,“跟我去做该做的事!”
阿辛立刻跳了起来,挠着头问:“什么是该做的事?”
“送姚晖下大狱!”
顾栩念策马直奔县衙,披风猎猎如战旗,衙役平素便看人下菜碟,遇上这位惹不起的钦差,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顾栩念勒马,把阿辛护在身侧,径直往公堂去了。
楚肃见她气势汹汹,又担心她伤病未愈,停下了审讯,只看着她。
“本钦差来迟了,此前数日,多亏王爷担待,”顾栩念走到他身侧,语出惊人,“堂下便是人证,姚大人若还不伏诛,自可与他对峙!”
姚晖错愕地看着阿辛,却也知若是让他开口,自己便是死罪。
不是没想过当堂灭口,只是如今他身负重枷,力所不及。
也罢,沐猴而冠本就知小谋强,他早该认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