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是不假,但此情此景也着实不方便出声,方弘在屋里默默缩回了头。
“你们上次说的那个……玄甲无双?是你想的吗?”顾栩念头倚着窗户,突然想起这一茬。
那句话朗朗上口,又可振军威,听来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有些狂傲,需得是十几岁的少年人才更易被燃起热血。
且不说他们两个并非这种恣睢的性子,若真是楚肃定的,那可颇失文采……
楚肃:“……”该来的还真是绝不缺席。
“不是。”楚肃老实道。
玄甲军除却不露真容这一条是楚肃定的,口号和营服皆是由他们自己商量,连玄鸢营的特制披风都能被批准,区区一句口号的定稿甚至都没惊动楚肃,在军中流传广了才传到他耳朵里。
等他事后得知,却也不好改了。
他先前也觉得那四个字颇难说出口,但架不住听得多了,再说起来也不觉得有多羞耻。
“是吗?”顾栩念拖长音,“则钧十几岁时,不会说这种话?”
“我十几岁时,他们早就定了这四个字了,”楚肃急着辟谣,“便是我那时做文章,宁可字数少些,又何时用过酸词腐句?”
顾栩念笑得后脑勺磕在窗上,“哎呦”一声却还在笑。楚肃提醒道:“再笑待会儿可就睡不着了。”
“本来就睡不着,这么热的天,摇蒲扇都摇得手酸,”顾栩念仰面躺倒在床上,听得窗边窸窣一声,急忙道,“别过来,咱们还在禁足呢!”
楚肃一条腿才迈出窗外,闻言只得悻悻收了回来。
不多时,一丝凉气从窗缝飘入,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
“这雨可算是来了,”顾栩念在清凉的夜风中美滋滋地翻了个身,打个呵欠,“则钧夜安。”
“夜安。”
三十日后,三人均无恙,总算解了禁足,但仍不能松懈,面纱还是不能离身。
方弘打过招呼便自行回营,素馨立刻冲上来,顶着楚肃的目光抱了顾栩念许久,直到快被那目光捅个对穿才放开手,改为挽着顾栩念的手臂。
楚肃:“……”当真是半点都不给本王机会。
“你还不放手,是想跟我们进宫去?”顾栩念笑眯眯地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回头去看楚肃,“可以吗?”
不等楚肃答话,素馨便立刻松开手后撤数步:“不不不不必了!”
她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冲出了别院,顾栩念笑意不减,主动伸手搭上了楚肃的臂弯:“素馨不去,咱们两个也得去。走着?”
见他们平安无事,楚慎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追问了一些折子上没写的细节,真心实意地连说好几句福星高照。
感慨完了,又板起脸来责怪顾栩念胡闹。
顾栩念垂头听着,眼睛瞥到他案上搁着张画像,被堆成山的折子压住了一大半,本欲收回目光,却还是被楚慎注意到了。
“尚未完工,画好再给你们看,”清风穿廊,楚慎突然掩唇咳嗽了两声,弯起眼睛对他们和煦一笑,提醒道,“你们也回去休息吧,则钧这些日子没上朝,明日可莫要迟到。”
顾栩念微觉诧异,这几声咳得实在蹊跷,他何时竟如此弱不禁风了?
因此她临出门前特意回头看了看,只见楚慎面色如常,思及方才言语声亦不嘶哑,倒不像是有疾病缠身,这才放下心来。
京城中疫病尚在控制之中,宫人出入也都佩面纱,皇宫之中众人都身处如此严密防护之下,倒是她多虑了。
就在二人即将出宫门之际,与一人擦肩而过。
那人一头铁灰色的头发桀骜地飞扬着,面纱后仅露出一双眼睛,瞳仁稍小,盯着人看时便显得恶狠狠的,锐利如苍狼。
顾栩念猛地回头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