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灏避重就轻地请完罪便立在一边,对大臣们议事似乎并无兴趣,只盯着楚肃看了半晌,那神情说不上是讥讽还是轻慢,总之让人很不舒服。
楚肃漠然如冰雕,似乎未曾注意过那道阴鸷的视线。
直到朝会结束,他才向楚灏略一点头,转身离殿。
楚灏翘了翘唇角,露出一个磨牙吮血般的笑意。
一个江阁老就足够难缠了,如今又加上一个楚灏。
靖州王表里如一,一肚子阴招,也难怪楚肃会承认心计不及他。
江誉没有他明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安分,这一点毋庸置疑,可他们又在谋划什么呢……
楚肃边走边想事情,腿脚便有了自己的想法,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别院门口。院门没关,柳嬷嬷拎着把扫帚正在清扫落叶,二人隔着门对望一眼,场面有些尴尬,还是楚肃先开了腔:“嬷嬷,这些事交给下人做便好了。”
他和楚慎自小都是吃柳嬷嬷的奶水长大的,至今还沿用儿时的称呼。
“老身可不就是个下人。”柳嬷嬷抬起眼来瞅他一眼,却是连客套都不跟他客套。
楚肃察言观色,直觉自己这乳娘心情不佳,立刻上前问候:“是谁惹嬷嬷生气了?”
“何止不长眼,还没长心呦!”柳嬷嬷戳着他的心口,恨铁不成钢。
“我说你啊,娶了媳妇也不知道来看看,不知道的还当谦王爷软禁了人家,”柳嬷嬷话音一顿,自顾自地替顾栩念抱起了不平,“哪家夫妻像你俩这样,成天的不见面?”
被她咽下去的那句话是:也不生个娃娃。
不过楚肃和顾栩念都没提过这事,她便也催不得,这一点上她倒是还拎得清。
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可在她面前楚肃总是个小辈,年龄再大身份再高,也不过是当初那个要奶吃的孩子。
柳嬷嬷的话虽是糙了点,可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顾栩念在他这儿住着的确是锦衣玉食,想上街溜达也没人拦着,但说到底也还是被当作大家闺秀养着,只不过是地点从丞相府搬到了谦王府,半点没有嫁为人妇的样子。
这般君子行径倒也怨不得柳嬷嬷误会,楚肃打定主意循序渐进,不想再像成亲那日那般吓着顾栩念,但这种事只要顾栩念知道便足够了,他没有必要特意解释给其他人听。
因此他半个字都没反驳,迅速调动起表情赔了个笑脸,闪身便进了院。
顾栩念和素馨坐在桌边,正聚精会神地将一盘樱桃的核剔出来,厚实的果肉落在白瓷盘上,偶尔颠出鲜红的汁液。
“这是在做什么。”
他冷不防出声,吓得素馨手一抖,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大樱桃从桌上掉了下去,一路欢快地骨碌着滚进了床底。
楚肃摸了摸鼻子,没再吱声。
素馨忙提了裙摆,匍匐着钻进床底将那颗潜逃的樱桃缉拿归案,却不知道自己再钻出去合不合时宜,保持着姿势僵在了床底。
顾栩念默了默,擦干净手上的樱桃汁:“出来还是出去,你自己选。”
她想着出来总比在床底下舒服些,谁知素馨会错了意。
“我出去我出去……”素馨看看楚肃满脸生人勿近的神色,实在是不敢强行留下伺候,忙不迭地从床下钻出来,如她所选那般出门去了。
顾栩念笑笑,用银签挑了半颗樱桃肉送进嘴里,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如你所见,则钧来得正是时候。”
说罢她也递给楚肃一根银签,示意他边吃边说。
“六哥这次回来,说是江阁老身体欠安,”楚肃无意识地往嘴里塞了一瓣樱桃肉含住,“毕竟是他母妃的干爹,膝下没有其他子嗣,倒也该他奉养。”
顾栩念中肯道:“还挺孝顺。”
楚肃咀嚼着果肉,直到咽下才开口:“念儿相信他的说辞?”
“江阁老是不是当真病重,还得去看看才知道。”
楚肃微怔,明知楚灏在江阁老府上暂住,他着实不该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