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顾栩念能够自由走动了，也到了大军出发的时候，这时候天气已经凉了下来，他们越往北走，只会越来越冷。

听说漠北草原上已经零星降雪了，按照往年的气候推算，等他们到了印北关，倒是正好在雪阻难行之前。

楚肃要带顾栩念去印北关一事，没有禀告楚慎，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就连素馨，也是顾栩念在临行前才告诉她的。

她随军之事不能太过张扬，混在玄甲军的方阵中身量又相差太多，只好换上男装藏在楚肃的马车里。

一路上和楚肃朝夕相对，两人却极少说话，只是自己做自己的事。

话本自然是不方便带的，因此顾栩念为防路上无聊，最终带了针线，继续绣她原本打算送给楼月盈腹中胎儿的那朵牡丹花。

两片叶子绣成之时，他们到了陇西驿站。

顾栩念终于在玄甲军面前露了脸，此地离京数百里，不怕再让人看见了。

不过除了他们，还有数千士兵并非亲信，倒是还要瞒着的。

陇西守将名叫燕昭，生的人高马大，是龟兹人和汉人的混血，性格也开朗，为他们接风时搬了二十多坛美酒，每坛都近一人高。

顾栩念闲逛时看见了，晚上便跟在楚肃身边寸步不离，燕昭来劝酒时，顺理成章地被她挡下了。

燕昭眯起眼打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个娃娃嘛，身板瘦弱得很，可是谦王殿下的书童？”

楚肃神色不愉，顾栩念一挑眉：“算是吧，先敬将军！”

她一出声，燕昭便听出她是女儿身，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又见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更是直接被镇住了。

楚肃不动声色地握着她的腕子将她拉到身后，燕昭立刻会意，也干了一碗酒，将碗一摔，爽朗笑道：“王爷拒酒，也是不与燕某见外，燕某便不强迫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楚肃便端起酒碗，沉声道：“倒酒。”

燕昭的脾气对他的口味，直言不讳，是听着信天游小调长成的粗豪汉子，他饮一碗酒，便结交一名兄弟，何乐而不为。

顾栩念没动，倒是燕昭亲手给他倒满：“请。”

楚肃仰头将澄澈的酒液倒进嘴里，一注余酒沿着他的颌骨、喉结滑入领中。

这酒辛烈无比，如同一把火烧到肚里，燕昭大声叫好，楚肃勉强集中起精神，心想这酒够劲……顾栩念是如何喝得？

他背过身掩口咳嗽了两声，三两句话打发走了燕昭，再看顾栩念的眼神便有些迷离了。

许久没被他以这样温柔地注视过，顾栩念也有些恍神，倒也没太过意外。

这酒可真烈啊……

恐怕楚肃现在已经不知道他面前所站着的是谁了吧？

燕昭转头去招呼别人，楚肃已是醉了，稍一松懈便醺醺然向后踉跄一步，含混不清道：“唔……”

顾栩念扶了他一把，才使他不至于跌倒，不料楚肃看清是她，竟然倒退了两步，转身往驿馆后院去了。

若是平时也就由他去了，可他现在这个状态，顾栩念总不能当真放着他不管，当即动身跟了过去。

他这一路脚步有些飘忽，直直奔着后院那口井，顾栩念开始只是小步跟着，看到这里忍不住跟着他跑了起来，一把揪住楚肃的领子，板起脸便要教训他：“你……”

她突然愣住了，楚肃虽然坐在井口，却没如她所料的那样想要投井，此时被迫扬起脸来看她，眼睛里竟有水光。

楚肃微微蹙着眉，鼻尖和眼角竟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对不住，我一时着急……”顾栩念不由自主地松开手，低声道歉，“你先下来。”

楚肃听话地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坐了下来，脊背倚着水井，双手抱膝，乖巧得似有几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