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肃别哭，我哪里都不去，”顾栩念安慰他，“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一直跟着你，就算则钧来找我，那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跟他走的。”

楚肃鼻尖还是红的，楚慎本想打个圆场，看他的脸却觉得有些滑稽，一时大意，差点憋出了鼻涕泡，想说的话就连第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笑起来收不住，顾栩念也被他感染，楚肃便不好意思再哭了，揉了揉鼻子，把眼泪收回去，又恢复了平日的冷厉。

顾栩念纳闷地看着他，心说肃肃还是会哭会笑的时候更好看。可还不等她去与楚慎交流这个感想，便被塞了两封红包，楚慎念念有词：“这是昨日楼月盈封给太子的，阿映不收她的礼，又怕被他母后责罚，转手便交予我了；这个嘛，是皇兄的一点心意，阿念别嫌弃。”

说来昨日楚映正式被册封为太子，满心期盼着他念姑姑能来观礼，谁知等到最后，谦王府来了四个人，愣是没有顾栩念。

于是太子殿下闹脾气了，连带着看皇叔家的弟弟妹妹也不顺眼，楚昕伸手要摸他的礼服，还被他躲开了。

可惜楚肃离席早，没机会为他的皇侄儿叫好。

顾栩念谢过他，也不点数目，便将楚映退回的那封红包递给楚肃，大方道：“盈姐姐给的，肃肃收着吧。”

楼月盈不喜欢她，她看得出来，加上她回来后总有寄人篱下之感，于是处处束手束脚，事事避其锋芒，免得再惹楼月盈不悦。

楚肃手里捏着顾栩念给的红包，有些茫然，他少说也有十几年没收过压祟钱了。

直到回了家他还是没回过神来，一路跟着顾栩念进了别院不说，还跟她一起坐在秋千架上，半天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楚肃委实没有什么陪人玩的经验，好在顾栩念虽爱热闹也受得了冷清，两个人并排坐在秋千上说话，还是她先起的头。

这秋千对于楚肃来说矮了点，根本没法像顾栩念那样双脚悬空，于是便靠他出力，偶尔悠上几下，顾栩念手里揪着一根细长的草叶翻来覆去地折腾。

“听说我嫁的人是位王爷哦，”顾栩念垂头丧气的，“可是我好像很久都没见过他啦。”

“那你会不会认不出他了。”楚肃压着心里的苦涩，装作若无其事。

顾栩念想了想，然后肯定地摇摇头：“既然我会嫁给则钧，那他一定是我最喜欢的人啦，我只是太久没有见他了，看到他的时候一定可以认出他的！”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还记得喜欢他这件事，因为心里最喜欢的人就是他。

“不过呢，可能他没那么喜欢我吧，”说到这里，顾栩念双手托腮叹了口气，委屈地说，“不然怎么会还不来看我呢，我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他没有不喜欢你，”这是两三年以来，楚肃第一次向她毫无城府地袒露心迹，话音干涩得像是含着砂砾，“他很喜欢你的，一直都很喜欢。”

就算顾栩念不记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他也要说。

“真的？”顾栩念又高兴了，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他什么时候来看我呀，我想他了。”

她想的是记忆里最喜欢的那个人，所以就算真的楚肃在她眼前，她也没有半分忸怩。

“唔，你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我可以帮你找他。”楚肃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锤子狠狠地敲击心脏，震得几乎要吐出血来，他几乎控制不住的想把顾栩念搂在怀里，尽管那样可能会吓到她。

“真奇怪，肃肃也是王爷，难道则钧不是你的兄弟吗？”顾栩念有些苦恼地抱住脑袋，“我记不得啦，不过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或许对我也特别好，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喜欢他。”

现在那个人在她心里只是个模糊的影子，但她一厢情愿地相信他的好，只是自己记不清。

“如果他……对你也没有那么好，做了很多让你难过的混账事，”楚肃低声问，“你还愿意喜欢他吗？”

要是顾栩念恢复了记忆，是不是还会像之前一样疏远他？

可他还是有一点私心，到时候就算顾栩念恨他或者怨他都没有关系，得让她重新成为从前那个混世小魔王，不能再像这样，乖巧单纯到随便什么人都能哄骗了去。

毕竟他能护着顾栩念的时间不多了。

“那么是他怕自己不习惯没有我在他身边，而并不是真心喜欢我……所以才会娶我吗？”顾栩念好像十分困惑，“我会这么可怜吗？”

她还是那么一针见血，实际上她早就不在意楚肃对她是什么态度了，只不过一直没有说破，这个印象却一直都在，现在终于能说出来了。

“那么喜欢的人却不喜欢她，真难过啊……”顾栩念轻声叹息，明明是在说自己的事，可也不过眨眼的工夫，她的心思便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脑子又不清醒了，没有察觉到正在谈论的对象已经微妙地改变了。

就如同她站在高处，漠然旁观着过往的自己，却把那当作陌生人。

楚肃听了她的话，心生烦躁，像是隐藏起来的心思被人窥探到那般恼羞成怒，无意识地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我没有不喜欢她！”

顾栩念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几天都是彬彬有礼甚至温柔的有些过分，现在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急着辩解。

“我不想再失去她了，我很害怕，”楚肃大力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搂进怀里，颤抖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念儿，我很害怕……”

尘封记忆的黑瓮裂开了一道口子，狼狈不堪的片段疯狂涌出，对了，就是那些让她永生不愿再回想起的事情……

顾栩念猛地激灵了一下，随即尖叫起来，用蛮族话喊着无数名字，依稀可辨是勒扎、格苏萨、赫朵……

最后她无意识重复着的只有两个字，那绝不是任何蛮族会叫的名字，那两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