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树枝不算太高,以楚肃的身量稍稍一跳便能够到,楚肃担心她摔了,劝了半天,可顾栩念不依,偏要自己去摘。
她一边撒娇地叫着则钧则钧,一边硬是拦着他,不许他代劳。
楚灏毫无存在感地杵了片刻,大步上前摘下纸鸢擎在手里,另一手打了个响指。
顾栩念回头看见他,立刻拉住楚肃的手,戒备地盯着他。
“小顾卿方才叫则钧,想来便是病好了?”楚灏似笑非笑地扬了扬手中纸鸢,“这种小孩玩意儿……”
“也不知是谁,嫌这是小孩儿玩意儿,还拿在手上舍不得还给我。”顾栩念毫不客气地用他能听见的音量还击。
楚灏:“……”伶牙俐齿倒是一点没变。
顾栩念大大方方地摆摆手:“算啦,既然你喜欢,那就送你啦。”
楚灏并不打算收下这份礼物,随手把纸鸢往树上一挂,才迈出一步,楚肃便挡在顾栩念身前:“念儿先回去玩,看来六哥是有话与我说。”
虽然不知道楚灏这时候登门有什么打算,但安全起见,还是让他离顾栩念远一点比较好。
顾栩念的目光来回打量他们两个,似乎犹豫着要不要问个问题,倒是楚灏挑了挑眉:“怎么,看着不像?”
“是长得不太像,”顾栩念诚实道,“则钧要好看些。”
楚灏手背青筋暴起,五指屈起又松开,脸上却仍是那种令人不快的笑意,没再接话。
顾栩念经过时他还伸手将纸鸢摘下递给她,难得做了一回好人,看着顾栩念对他道谢,笑意不减。
“倒也不是大事,母亲忌日临近,过几日,本王便回金淮祭拜,”楚灏盯着顾栩念离开,收回目光,慢悠悠道,“走之前,想起来到阿肃这里看看。”
他母妃的衣冠冢立在出生地,他在靖州时,尚不能前去,如今已出封地,倒也没有阻拦他的道理。
可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楚肃连表情都没变一下,请他入内,不动声色地接下了这一招。
楼月盈临场反应能力便要略逊一筹,午饭时见了楚灏,心下一时慌乱,竟一时愣在了当场。
别说楚肃已知他二人有私交,只是尚未挑明,便是单看这反应,也该知道二人绝非初次见面。
楼月盈回过神来,立刻含笑行礼,不过为了避嫌,并未称呼。
楚肃惯常不喜多言,楚灏便也不拘束,自报家门。楼月盈像是被吓着了,重新行礼问过安,又对楚肃嗔道:“王爷就看着妾身闹笑话。”
如此,她便以为是蒙混过去了。
楚灏哈哈大笑,将并未提前表明身份的过错揽至自己身上,先自罚一杯,颇有深意地与楼月盈对了个眼色,交锋无声无息。
一顿饭吃得楼月盈冷汗都要落下来了,偏偏楚灏又健谈,不时与她攀谈,内容也不逾矩,楚肃不曾帮腔,只随手取了一沓有字的纸来翻阅,头也不抬。
楚灏似是有心与他兄友弟恭,好奇道:“则钧在看什么书?”
楚肃闻言,面无表情地将封皮一亮——是份本月膳单,他刚巧读到今日,顺便提了一句有道鲈鱼还未端上来。
膳厅里能找到的带字的,若非哪次顾栩念过来捎了话本忘记带走,也就剩这个了。
楼月盈:“……”这也有必要看着么仔细?
楚灏:“……”大可不必。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楚肃收起膳单,正色道:“六哥此去金淮,是否需要护卫。”
楚灏自靖州孤身来京,是侍病的由头,并未带兵,如今回母妃家乡吊唁,若是孤身前去,毕竟又不合仪仗。
楚肃也没想着能轻易探出他的虚实,有此一问,只是情面上的关怀,他若是明晃晃地安插眼线,未免太急功近利,不是他的做派。
楚灏拖长音“哦”了一声,似有几分醉意,撑着额角顺势往桌上一靠,抬眼看他,似笑非笑道:“阿肃如此有心,是替小顾卿操心惯了吧。”
若是顾栩念在场,怕是仍然会觉得他这笑容十分欠揍,但现在的情形是,他存心提了一句顾栩念,导致楼月盈听了那句话也不太高兴。
靖州王似乎从来都与讨人喜欢扯不上关系,始终致力于如何让所有人都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