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

“报应.......好。"

他彻底断了气，封氏族也彻底断了气。

寒风刺骨，大得鹿衔枝只能躲在离封楼聿最近的避风的小房子里，通过窗柩遥遥望着他。

除了呼呼风声，她只能听到点儿只言片语。可她不敢跑出去，一出去，就会被大风吹跑。

鹿衔枝从未见过这样的封楼聿。

此刻他抱着封二的尸体坐倒在碎烂血肉中悖哭，开始隐忍如野兽嘶鸣，到眼泪断线时，他呜咽出声。

她从前以为他不会哭。她凭什么以为他不会哭。

姬婳撑着一把红伞，一步一步走到封楼聿面前，隔绝开将少年周身冻得青紫僵硬的凛冽寒冰。

瑰丽长袍迤逦曳地，抚平他留在雪地的串串脚印。

“玉儿，你看，他们都不爱你。”

“他们最爱自己。”

“回去吧。”

他的声音如梦似幻，能将人拖拽入迷梦，彻底埋葬于弥天大雾。

封楼聿怔怔地仰头望他。

开初的五百年光阴里，他的脑海里只记得这么一副面孔。

之后一百年，他的脑海里多了一张鹿衔枝灵动的面孔。

再之后的一百年，他是封楼聿，活得最像人。

再再之后，他一无所有。

“你杀了我吧。”

他已经不知道继续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暗域的主君，身后有鬼，有冥，有妖，有魔。如今他筋脉尽断，不可能杀死姬婳。

在每天一睁开眼就会因为想起少女甜美的笑容，以及封家哥哥失望透顶的脸而痛苦不已面前。

酷刑算什么？身体上受过的阴毒创伤算什么？

既然那么难过，倒不如一死了之。

姬婳怒笑了。

“你现在懦弱的样子，真，不，乖。”

姬婳俯下腰，凑近封楼聿耳畔。

“那女人死前，我将她的魂魄抽了出来。”

封楼聿无神的眸中终于有了些别的情绪。

“她在看着你呢，她想过来，可惜，来不了。”

“她可是陪了你一路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封楼聿低垂着头，没有看向姬婳。

姬婳丢开红伞，蹲下身，任由风雪落在他及地的微弯散发间。

他双手捧住封楼聿僵冷的脸，眼神无悲无悯，却如对待一个孩子般温和。

“玉儿，你吃了我，暗域就是你的。”

姬婳算是断玉也不是断玉。他和断玉一盛一衰，断玉愈盛，他愈衰，直至死。

他会存在，是因为承载了断玉所有的灾祸因果。

自有记忆起，他只做两件事，一是按堕神母上的指令辅佐断玉，二是按照预设爱断玉远胜于爱自己。

他没有自我，他的记忆里全是断玉本应该受却未受的罪。

封楼聿现在所受的苦，与他记忆里那些相比，简直就如冰山一角，不值一提。

堕神受咒，堕神的孩子会延续承接诅咒。上一任神沉溺于一个美人狐妖，一腔爱意却换来利用抛弃，堕落为堕神。

为了避免不纯净血脉压制神脉，也为了断玉能够顺利出生，于是堕神从胎体中剥离出一个姬婳。

他不是神，并未继承属于断玉的麒麟血脉，只有一个含有杂质狐脉，并寄存了属于断玉的力量、灾祸、因果的怪物。

后来在漫漫岁月中，脑海里那些惊悚悲惨的厄运灾祸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他，叫他成了堕鬼。

“你吃了我，你就是暗域之主。”姬婳难得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