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至少前世她并没有这么排斥他,也没有逃避子嗣问题。现在风平浪静,她有什么理由这样伤害自己?
“请吾主明鉴,臣一心为主,绝无二心!”医阁首跪地。
魇烦躁地抬手摁了摁眉心。
避胎熏香药性过凉,长期熏染会致使身体虚乏。
致使身体虚乏......她的面色一天比一天白,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不是虚乏是什么?
证据就摆在眼前,他心底不是不信,是不愿意相信。
“何解?”他问,极是沉稳。
他无法欺骗自己说她并不知晓这两种灵植相合有异。怀慈精通药理,不可能不知道......
“不沾染南羽花,月沉花可安神宁息。反之亦然。”
*
鹿衔枝醒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转头就对上魇一双阴鸷沉冷的眸,吓得她一激灵。
“怎么了?”她忙不迭坐起身。
魇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他死死盯着她,眸中的猩红与怒然渐渐攀升。
他一语不发,周身的冷气几乎要把鹿衔枝冻成冰块人。
鹿衔枝抬手拉住他,再次问:“你到底......”脸蛋被蓦地扣住,她的疑问尽数吞咽回去。
“你到底有没有心?”他的声音冷沉,仿佛要将窗外寒霜凝成冰碴子。
鹿衔枝被迫对上他暗藏阴冷的眼,默了默,大概想到他在为什么事情生气。
她使劲儿扒拉开他的手,别开脸,“我不能。”
若她有孕,只会是一尸两命。
魇咬紧牙,隐忍不住之时,猛地一把将她拉近,“你够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太过阴鸷狠厉,令人生惧。
鹿衔枝确然心里惴惴,但想着过不多久就要死了,倒也不怎么惧怕。
她抬手,虚虚抓握住他的手腕,软软地,“魇,我太累了,你让我休息一下。”
她分明刚睡醒,可累是真的累。浑身软哒哒的,不实在的累,使不上多少力气。
魇越怒越想,越想越怒,怒极之时听不进去她只言片语。
他一把将她甩倒在榻上,低吼出声,“你不愿我不碰你,为什么要作贱自己!”
香料相混成毒,虽然毒性不烈,但对身体极为有害。
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有他会很期待,没有他亦不会强求。可她如今所为,实乃糟践自己!
她可以毫不在意他的感受,不在意他会因她难过,不在意他所在意的一切。但她必须在意自己。
“你根本不懂我。”他突然平静下来。
鹿衔枝闷声不语。
若现在告诉魇她命不久矣,他一定会用尽手段延续她的生命。那没必要。
强行逆天延寿,有违命薄,是会遭到反噬的。就像她,以祭阵换魇一生,反噬这不就来了?
天道因果,有得有失。
她垂头,似陷入梦魇,又似有意逃避。魇凝视她半晌未得回应,怒然拂袖离开。
鹿衔枝心脏突然悸动得厉害。不是情绪所致,是单纯的病理心悸。
临近死亡时,过眼一切看起来都不很重要。钱,权,誉等等,在生命面前显得尤为渺小。
与上次坠崖不同,现在的她被打得手足无措。
坠崖时她像是被死神瞬间牵引而去,神思恍惚,而阳寿耗尽则是她一步一步走向死神。
鹿衔枝懒懒地倒在床榻,心脏猛地一颤,一股血猛地呛出,沿着她的下巴没入衣襟。
眼前暖黄的灯火越来越模糊,化作她许久未曾见过的城市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