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去,我知道,人生中的爱恨情仇,终有一天会随着时间的琐碎将那些炽热的鲜艳的色彩悉数抹去。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十二少在一起的日子,也会这样,日益变得无话可说。 十二少总说,他错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错在何处,更不敢想他的错处与我有没有关联。 这日,我照样回家便看到十二少歪在床上,一口一口享受着属于他的“人间仙境”。 我不能说什么,唯有沉默。 无声的寂静令人觉得可怕,十二少却是笑着。 “你会写字吗?”他突然开口。 “学过一些。”我不知他是何意,懦懦道。 “你这里有纸笔吗?” 他突然要纸笔,我这里虽有,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他一手接过纸笔,大笔一挥,写下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悬崖勒马,理应回头是岸 前车有鉴,切勿重蹈覆辙 “这是什么意思?”我内心惴惴不安。 “没什么。”十二少的眼神是闪躲的,似乎隐瞒着什么。 我也不在乎这些,只继续着我平淡而又多彩的生活。 十二少平日里总是像个孩子,可有的时候又像个万花丛中过的老手。 他紧紧地贴着我的身子,有规律地起伏着,望见我沉溺其中迷离的目光又有意避开,点了一支快活似神仙的鸦片烟。 那云雾瞬间将我笼罩起来,这一刻,我看不清他的脸,也摸不到他的身子。 我只觉得自己被他抛入了九霄云外,云巅之上,高处不胜寒。 我低声唤他的名字,他却突然道:“如……如花,如花。” 我突然从那白云深处跌落了凡尘,“腾”地推开他。 他望着我微红的眼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头不语。 “如花……就是上次相片上的那个女人吗?”我终于开口。 “不是。如花是个低贱的女人。”十二少苦笑。 “我也是个低贱的女人。”我亦苦笑。 “不,她……她与你不同的,她是个花魁呢。”十二少深思了一会,沉吟道。 于是,我听十二少说了如花的故事。究竟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让一个人为了爱情,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样一个决绝的女子着实令人敬佩。 “如果换了是我,我决不会那么做。”我低头拨弄着自己的长发。 “我本以为你和她很像,可是现在看来,你和她一点儿也不像。”十二少又说。 “不像?” “她比你傻。” “她是顶好的一个人。”我点点头。 十二少红了眼睛,像只发了疯的狗,极可怖。 我住了口。 十二少摇摇头:“我不过是又多害了一个人。” 我知道十二少说的这个人就是我。 我故意不作理会,转身睡去了。 这几天,街上乱的很,似乎是又要打仗了。 我知道现在的年岁并不太平,我们所过的每一天安稳日子都是奢侈。 我从报纸上看到,一直传闻的战争已经有了踪迹可循,一些党派人士也纷纷在报纸杂志上表达自己的观点。 一回去就感觉今日的十二少特别反常。 他平日总是一副慵懒的模样,今日却怔怔地盯着我看。 “怎么一直看我?” “你好看。” 我掩嘴笑了。 十二少也笑了,笑中却有几分苦涩。 我一坐下,十二少又过来给我倒水喝。 “唉,马上又要过上兵荒马乱,颠沛流离的生活了。”我对十二少说。 十二少似乎没有听到我说话,只是楞楞地看着我。 “你怎么了?” “你相信我吗?” “自然是相信的。” “那么,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十二少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我醍醐灌顶。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离开我。 “你……你要回公馆了吗?”我抓住他的衣袖。 “要打仗了,我爹叫我一个月后回香港去。”十二少坦诚道。 我凄然一笑,“你爹的意愿想来你是不愿意违背的。” 十二少只用极微弱的声音说:“我对不住你。” 我摇摇头,泪水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自从知道十二少一个月后要离开,我更加倍珍惜与他相处的时日,常常盘算着他离开的日子。 我竟然开始为十二少做起了衣服。 想着天快要冷了,他去了香港,若能见着这件衣服,必定对我还有个念想。 我有时看着十二少,总能想起我们初遇时,他是那样的风流潇洒,那样地引人注目。 我与他在一起的时间着实不多,却让我成为了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一个。 我本以为我会埋怨,我会愤怒,我会无法接受他的离去,可是事实上,我对这一切早就有了明确的认识——十二少从来不属于我。 我所求的不过是片刻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