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凉风拂落花,春日宴后,楚皓羽封楚美人,安好玉封安美人。另有两人入选,一人是安家庶女安好歌,封选侍;一人是韦妃之妹韦惜陀,封才人,而少年帝王却临幸鲲羽阁已经连续第三日了。 一人高调的宠着,一人依旧骄傲地接着,无论新老旧人,宫妃们看着娆羽的眼神里都淬着毒。只是妃子们不知道,每一日夜深时,姬宫穆都会悄悄地从鲲羽宫返回自己的寝宫。 水色寝衣的娆羽抚着琴,姬宫穆和着曲子轻轻打着拍子。 一曲终。 姬宫穆赞了一声好:“朕倒不知娆娆你有这般出色的琴艺。” 娆羽从琴旁边离开,有盈盈暗香,气哼哼地走到姬宫穆身边道:“无纠师傅曾说我虽然天资聪颖,却难解琴音其中妙处,若非陛下想听,臣妾才不献丑呢,指不定陛下现在心里面怎么笑话臣妾。” “怎么会?娆娆的琴是极好的,春寒,盖好” 姬宫穆扫了眼生着气却依旧乖乖坐在自己的身边娆羽,笑着拿起一旁外衫盖住了薄纱透出来的白皙肌肤,遮住了隐隐风情。 娆羽不甘不愿地紧了紧袍子,嘟起了嘴:“陛下骗人,一定不好听。” “君无戏言,好听的,娆娆...”姬宫穆还想继续安抚,却见娆羽歪着头,掰着手指,带笑问:“臣妾之舞可胜得过洛水神女?” “胜得过。” “臣妾之容可比得过桃李之艳?” “比得过” “那香不香?”纤纤玉手伸了出来,放在姬宫穆的面前,一股幽香浓烈。 姬宫穆轻握住指尖,眸如星辰,温柔地吐出一个字:“香。” “那...” 姬宫穆环抱住少女,温柔低语:“娆娆,乖。” “陛下,春日好,为何不怜惜花期呢?”娆羽眼神水汪汪的。 “因为...”姬宫穆叹气。 因为你是朕的妹妹。 因为你以为我是你的妹妹,我那纠结的身世哟,娆羽在内心瘪了瘪嘴。 “...因为朕疼你。”思索良久,姬宫穆终于开口了,他终不愿意用虚话搪塞她。 他看见娆羽直起身体,眸子闪亮如星辰,露出了一个笑颜,又软若无骨地靠回到自己的怀抱中,如同猫咪一般点着衣袍上的银色龙纹:“这就够了,陛下。” “夜深了,娆娆早些休息吧。” “陛下要走了么臣妾送陛下。” “朕看你睡了再走...” 更漏劝合欢,夜色温婉中,少年拂过安睡的少女如水的长发,轻声诉:“愿卿卿美玉无暇。” 清晨,露水湿芙蓉。 绿衣宫人被小桃引入了鲲羽殿,娆羽独坐在室内,夹着一块阿娇桃花糕细细地嚼着。 “贵主,三日的君恩独宠可还风光?”葛嬷嬷也不多礼,直接坐了下来。 “我还记得他曾经说过有子如玉,有淇奥之风。”娆羽只是淡淡地笑了,未理会葛嬷嬷口中的讽刺。 葛嬷嬷反倒放缓了语气:“是啊,先帝曾说陛下不像他,他也不愿陛下像他。” “但是我像他啊,”娆羽放下了筷子,低笑起来,“连怀着他人骨肉的女子都敢立为后的男子,我身体里流着血液的是属于他的疯狂。” 葛嬷嬷看着满身华服的少女眼中流露的猖狂,慢条斯理道:“你要做什么,我不管,奴婢只想将害过他的人拉入地狱,所以才会帮你。” “葛嬷嬷,能扳倒一国丞相和天子之母的,世上可只有一人。”娆羽贴近了,看着葛嬷嬷发丝中隐隐的白发:“那就是陛下。” “那是他的生身父亲和母亲,若陛下狠得下心,不顾人伦,三年前的刺杀就该成了!” 娆羽摸着自己的脸,笑道:“不,不一样的,三年前,没有我。” 百花争艳,春光正好。 在一株白玉兰前,娆羽与楚皓羽相遇了。 “小人。” 娆羽扫了一眼楚皓羽的贴身侍女怜香,怜香瑟缩了一下,抬起头,傲然地盯着娆羽。 楚皓羽神色复杂:“华美人不过进宫几日,变化竟如此之大。” 娆羽笑了一下,楚皓羽注视着娆羽身上的桃粉色纱裙被东风吹起,如花舞,似蝶飞,“你自小就知道不是,我从来不是心思单纯的女子,楚,美,人。” “我们终究一起长大。我原以为可以与你守望互助。” “但你是楚家的女儿,而我是楚家送给陛下的表示臣服的礼物。” “你...” “愿做皎皎竹间月,何恋浊酒入红尘呢,皓娘,若你不争,我就不会对你再次出手,望自珍重。”说完,娆羽转身离开,向昭阳殿中走去。 “小姐,要不要传消息回府上?”怜香低声问。 “不必。” “小姐当真要按那狐媚子说的不争!” 楚皓羽摇摇头:“有时候不争才是最大的争,而今她风头正盛,只能避其锋芒。”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华美人,这一局棋才刚刚开始。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昭阳殿中,妃嫔向太后请安,行礼,各自落座。 太后宫雅云瞧着眼前的莺莺燕燕,勾起嘲讽的笑意:“哪一位是华美人,站出来让哀家瞧瞧。” 韦妃有些担心的看向微笑从容走出的娆羽,一身桃粉的衣裙就像一株怒放的灼灼桃花,照亮了整个昭阳殿,韦妃心却下沉下来。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倒真是好模样,也难怪哀家在这昭阳殿中吃斋念佛也能听闻你的名字。”太后低头抿了一下手中茶,鹅黄的瓷碗衬得茶汤颜色愈发鲜亮。 大殿之中,如贵人和林妃脸上已经显露心灾乐祸的神色,韦妃扫视了一下,却发现楚皓羽眼神清明,面上无喜无忧。 韦妃心中暗跳,这般不形于色,楚家的嫡女也非常人,只是,看这般行事怕是也有搏宠之心?韦妃无声叹息,这后宫估计更乱了。 “花一样的人,怎会不惹人怜惜呢,我看华美人穿着桃粉的衣裙,真是又雅致又俏丽,再好看不过了。”李太妃打趣一般笑着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恶意。 “当真是好看!只是哀家有个规矩,要教一教华美人,”太后说着,就将手中的茶杯连着茶汤一起砸向娆羽,“你是婢生的庶女,想来不知道,哀家见不得有人穿桃粉色!” 当葛嬷嬷引着姬宫穆进来时,就见一身明媚的少女跪在地上,肩头的衣衫被茶汤打湿,姬宫穆一脸急色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 “母后,华美人刚入宫,有不如意的,还请看儿子的面上,劳心教导着。”姬宫穆边挥手示意众妃免礼,边走到太后身边坐下。 娆羽听着姬宫穆急匆匆的步子,以及 叹息一般的声音,贝齿轻咬,内心生出一丝后悔,只是落子无悔,迈出第一步,就要继续往下走。 太后挑挑眉,雍容浅笑:“陛下倒是来得快,前儿我罚了那个叫沐蓉蓉的舞姬,跪了半夜,怕是再不能做翩翩玲珑舞了,也未见得陛下一面。今日华美人膝盖一软,陛下就来了,看来陛下是打算为了华美人伤了咱们母子间的情分了。” 姬宫穆如玉的面庞上泛起苦涩的笑意:“母后哪里话,只是华美人年纪尚小,行事不妥帖也是有的,还望母后多包涵。” 太后摇摇头,拿起宫人重新沏好端上来的茶,也不喝,只是瞧着碗中的慢慢舒卷开的菊花:“哀家见不得有人穿桃粉色,陛下该是清楚的,先皇在时,可是下了令的,这燕国后宫不见桃粉衣。” 姬宫穆一愣,还欲开口,娆羽跪在地上,却朗声开口:“谁解东风流水意,唯有桃红绣粉面,可叹桃花逐芳去,徒留云深桃叶碧。太后慈和,臣女无心之过,还望宽恕。” 李太妃瞧着太后微微眯起了眼,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仿佛失了兴致一般:“罢了,小孩子家家的,哀家也懒得为难。陛下,你国事繁忙,当用心在大事上,若有人敢狐媚惑上,哀家可不会轻饶的。” “儿子听训。”姬宫穆看着跪着的娆羽,目光幽深地轻声答道。 “哀家累了。”“儿子扶您去休息。” “太后娘娘长乐未央。”众妃跪下行礼,娆羽面无表情地说着祝词,起身,和莺莺燕燕们一起走出昭阳殿。 昭阳殿外,阳光正好,娆羽看着落在一旁树上的乌鸦,停下了脚步。 “啧啧啧,咱们陛下向来孝顺,华美人你可是要倒大霉了。”如贵人摇着着一把双蝶穿花的扇子嘲笑道,顺着娆羽的视线看见枝头正在梳毛的乌鸦,如贵人勾着唇:“乌鸦生的就是乌鸦,上不了台面。” 娆羽也不搭话,右手拇指漫不经心地划着左手中指的指甲盖,鲜红的指甲就好像丹顶鹤的鹤冠一样,如贵人舔了舔红唇,恶毒地叹气:“去年沐蓉蓉入宫时,当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风光无限,可怜啊,如今,跪在碎瓷片上一夜,连腿都废了,以色愉人,不过是个玩意儿。” 跟在一旁的侍女小桃紧张地看着娆羽,娆羽只是摇了摇头,无可奈何一般开口:“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这宫中,无宠之人比乌鸦还要不如,风光过总好过从来没有风光过,对吧,如贵人。” “华美人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只是像你这种人,失宠了就失的不只是宠,而是命呵。”如贵人靠近娆羽,在她耳边低声笑说。 娆羽也笑着贴到如贵人耳边:“娆羽多谢姐姐指教了,那为长命百岁,娆羽也要万千宠爱了。” 女子身上幽香阵阵,如贵人一阵恍惚,却听见一旁一个绿衣宫人走了过来:“两位娘娘长乐无忧,陛下命奴婢来请华美人上阳宫侍奉。” 如贵人看着娆羽理了理衣衫,笑靥如花:“陛下宣召,妹妹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