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记忆里存在电视机,君玟消化了一下过去的记忆,明白这新奇的玩意的用途,但是看到那张熟悉仍是忍不住愣了。 “谢枫?”她不由叫了出来。 爸爸听到了她的叫法,和蔼一笑,“这是卓飞白,你认错了。” “卓飞白?” “对啊,你很喜欢的明星嘛。”继母不在,爸爸也就敢放心地给女儿许诺,“等你好了,爸爸给你买他见面会的门票。” 君玟实在不适应给谢枫的脸冠上一个陌生的名字,在原主的记忆搜索相应的印象。 卓飞白是现在当红的一个明星,俱备实力和人气,走到哪里都有疯狂的粉丝追随。 原主迷恋卓飞白,进入娱乐圈的最大梦想就是跟卓飞白比肩。可惜,不管是进入演艺圈之前还是进入演艺圈之后,原主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孩子,能够做的,不过是站在卓飞白里的粉丝群里远远望着,无法接近,整天看着省吃俭用花了高价买到的亲笔签名发愣。 君玟看到原主记忆之中卓飞白跳舞的模样,确信卓飞白和谢枫只是恰好长得相像。 以谢枫的傲气,绝做不出众目睽睽之下在舞台搔首弄姿的行径。 一想到谢枫,君玟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捂着心口,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刺入刀子汩汩血流的地方。当时的那种真撕心裂肺的痛感,她记忆犹新,闭上眼睛前拼了命反击,有些畅快又有些怅然。 比起杀了谢枫,她更在意自己也倒在了地上,比起见到这张相似的脸,她更为如今相当于亡国的情境心痛。 君玟叹口气,无力地靠在病床上。 “玟玟,振作一点。”爸爸安慰她,“你能好起来的。” 君玟对这一句苍白的安慰没有任何感觉,漠然以对。 爸爸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看着她沮丧,着急又不知该说写什么,窘迫地低下头,额前皱纹衬着白发,分明是憔悴的老态。 或许是瞧不清脸了,君玟想到临死前的父皇,也是这么苍老无助,死在了争夺玉玺的子女面前。 她保住了玉玺,不让疯狂的皇妹伪造遗诏,却没能听到父皇最后一句话说些什么。 君玟在鬼门关前走了遭,重生为另一人,对生死之事满是唏嘘,看到原主的爸爸,不由有了点怜悯和痛心。 这位父亲懦弱、胆怯,亏待了女儿……但是,她醒来之前,分明听到他在女儿病床边痛苦的哭喊。如果他知道真正的女儿已经死去,会是怎样的痛心? 不知是原主遗留的感情,还是置身处地的不忍,君玟压下了反感和不适,学了原主的语气温和劝说,“爸爸,你回去休息吧,陪在床边挺累的。” “这有什么。”爸爸笑了,“你小时候天天挑晚上闹,我负责给你换尿布哄你睡觉,早就习惯了。” 年纪大了,提起年轻时候的事情难免有一丝伤感,爸爸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女儿,想起了不明不白消失在出差途中的妻子,不由自主叹息一声。 君玟一看便知爸爸在伤感,但她不擅长也不想安慰人,默默地拿起遥控器学了继母的样子换台。 正是周末的早上,不少电视台在放电视剧,一个台是卓飞白的新戏,一个台是卓飞白的娱乐节目,一个台倒是老老实实播着历史人文节目,两分钟后插播广告,卓飞白拿着一瓶饮料在微笑。 君玟从原主的记忆里拿出一个词形容这个情况。 红得发紫。 世事无常,跟她长得一样的原主吃苦长大,前途不明,跟谢枫长得一样的卓飞白顺风顺水,正处于事业巅峰。 要是原主想继续演戏,跟卓飞白便是一个低到尘埃,一个万人之上。 “爸。”君玟不大愿意面对那样的窘境,忍不住问,“我除了演戏,还能做些什么?” 爸爸被她的问题难住了,低头不说话。 君玟是很认真地在问,以原主的记忆来看,演戏的路实在是太艰苦太渺茫。这样的痛苦不仅仅对于原主是一个挑战,对于养家糊口的爸爸更是一道大大的难题。 继母的女儿王晓珊天天想着报舞蹈班钢琴班,给人塞钱求角色。 继母有工作,但入不敷出,天天跟狐朋狗友打麻将,一点也不照顾家里。 爸爸不过是一个清水单位的小领导,累死累活拿着涨幅极小的微薄工资,要不是十年前得了一套福利房,恐怕现在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年纪大了,爸爸的身体不免出现了一些问题,怕是哪天撑不住就倒下了。 君玟考虑现在的境况,觉得没必要像原主一样为了追求梦想而活得分外艰难,她占了原主的身体,就要替原主担起责任,赡养父亲。比起演戏,她觉得找找谋生的法子更有希望。 更何况,演戏不是她的梦想。 “玟玟。”爸爸也听出她的语气是认真的,语重心长说,“你不要这么悲观,一切会好起来的。” 君玟表情凝重,看着爸爸佝偻的身影不语。 “这是你的梦想,”爸爸说,“也是你妈妈的梦想。爸爸支持你走下去,生活方面,你不必担心。” “可是……” 君玟想劝说爸爸,但她一有放弃当演员的念头,心口便一丝丝的疼,烧的她额头冒汗,气喘不已。 “玟玟!”爸爸给她拍背顺气,递上了水杯,“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 君玟喝了一口,缓过气看着电视里演员明星光鲜亮丽的样子,皱起眉。 看来,原主的执念还残留在这个身体上头。 “好吧,我再试试看。”君玟不得不放弃了,顺从原主的心愿。 爸爸欣慰一笑,“乖。” “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什么?” “我想出院。”她说,“但我不是为了王晓珊的表演班省钱,你的钱怎么花不该是阿姨决定的。” 说到了复杂的家庭状况,爸爸脊背又弯了下去,叹口气,“还是再看看吧。” “我真的没事。”君玟掀开被子,直接站在地上蹦达两下。 爸爸吓了一跳,“好好好,你先躺着,万一摔倒怎么办。” “行。”君玟想着自己摔倒没有前呼后拥的人伺候,好商量地躺回去。 “我去跟医生商量一下,”爸爸说,“顺便问一问出院的事情,你好好休息,不要乱下地乱蹦跶了,好好睡觉。” 君玟心里有两根刺,一是谢枫,一是没有听到父皇最后的遗言。她经历了这么多,疲了累了,面对同样苍老的男人,难免惆怅,变得温柔了些,“好。” 君玟看着爸爸离开。 等室内静下来,她抚了抚心口,回忆起谢枫狠狠用匕首刺入的痛感。她的记忆很清晰,却没法准确再形容当时的震撼与痛苦,反而感受到这一具身体规律的心跳。 君玟安心下来。 活着就是好的。 —— 河云影视基地的片场,众人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着急难耐的表情。 “怎么回事!”导演大骂,“救护车叫了没有!” 剧务连连点头,不住擦一把额头冒出的汗,“快到了,我现在安排人去疏通。哪个人会急救啊,来帮帮忙……” 导演气急,“你别乱动!卓飞白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吗,骨头都可能碎了,你们能急救个什么?等救护车!” 认了怂,剧务跟在暴躁的导演旁边,大气不敢出一下。 “散开点!”导演嚷嚷着,“别说病人,我都快呼吸不了了!” 大家吵吵嚷嚷的时候,地上的“病人”卓飞白皱起眉,难受地发出低呼。 “醒了!”一个小助理抢先喊道。 先前要散开的人听到消息,又一股脑地往跟前凑,把前排照看的人挤得一个趔趄,差点趴到卓飞白身上了。 导演是个暴脾气,合作的女演员惊叫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传到意识模糊的卓飞白耳中,成了最佳的唤醒剂。 “唔。”卓飞白动了动,缓慢睁开眼,“这是……哪里……” 经纪人当场哭了出来,“飞白啊,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卓飞白眨了眨眼,吃力地答,“听得到。” “救护车来了,让开让开!”有人喊着,给抬担架的人腾一条道。 卓飞白躺上了担架,不舒服地抚着一点伤都没有的心口,轻声问旁边的经纪人,“我这里……是不是有一把刀。” “怎么会呢!”经纪人更着急了。“你都摔糊涂了,别说话,快到医院了啊。” 救护车载着病人风风火火地开走。 卓飞白脑袋晕乎,根本撑不住,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从台子摔下来之后,他做了一个噩梦,身子不受控制地举着匕首刺向一个陌生而美丽的女人,狠狠的,扭着刀柄,让鲜血汩汩流了出来。他能感到那份真实的温热,吓了一跳,还未回过神来,那个女人反击,也将他捅伤。 卓飞白没觉得痛,只感到惊慌不已。 醒来时,他面对的喧闹跟梦里头的喊着“来人啊”的声音相合。 他慌了,问起经纪人自己胸口是否插了刀子。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卓飞白安心睡过去,却又做起其他梦来。 还是那个女人,不着皇袍,穿了一身艳红的衣裳,巧笑嫣然,伸手唤他,“夫君。” 卓飞白随着梦境里的他一起心动不已,加快脚步奔了过去。眼见着要抱住那个女人的时候,落了空,只够到一个飞扬的衣角,惊得喊出了女人的名字,“君玟!” 现实中,抢救的医护人员吓一跳,被挡在不远处的记者也懵逼了。 医护人员迅速冷静下来,推着担架床往医院里走,记者们面面相觑,有人反应快,搜索一番,找到个十八线女星的百度百科和微博,兴奋喊了起来: “肯定是卓飞白的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