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珊这时走到了悦心的身边,把她拉了过来,“子护,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晋国的悦心公主。” 郑子护连忙跪了下来,朝她跪拜,“民女郑子护,参见公主殿下。” “郑坊主无需如此客气。”安悦心亲自蹲下身,伸手扶起了他,“我这以后的日子,恐怕是离不开乾州了,听说你的歌舞坊是城里数一数二的,便求着玉珊带我来看看,郑坊主千万不要感到拘束。” 郑子护抬头看她,笑道:“多谢公主体恤,民女……我倒不是紧张,只不过是觉得,公主来这种地方,未免有失身份,六王爷不会介意吗?” 虽然魏国和晋国两地相邻,但文化是大不相同,尤其是皇室宗亲,规矩是森严得很,安悦心作为晋国公主,除了特殊节日之外,也就是在出嫁的时候才能出宫,更别说是来这种烟花之了。 安悦心回答:“我虽是金国公主,但这以后可就是魏国人了,入乡随俗嘛!这也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 对于安悦心如此洒脱无谓的态度,说不惊讶是假的,堂堂公主在重重道德礼仪的束缚下,到底是怎么养成这种性格的? “这乾州所有歌舞坊都是如此幽暗寂静吗?这和晋国比起来可真是大不相同呀!”悦心这句话把郑子护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她的脸上扬起一抹颇为骄傲的笑容,“并没有,这是私自请人改造的,公主觉得新奇很正常。” 安悦心看了看周围,又问:“你是怎么建造的,是有什么讲究吗?” 郑子护转过身,显示伸手指了那些由下往上阶梯形的观众席,“我先是把二楼的栏杆拆了,之后让人把这两楼给连了起来,这样能够保证……” 郑子护耐心地讲解,不敢怠慢,本以为她会在半途感到烦闷而打断或转移话题,没想到她还听得津津有味。 郑子护不禁暗想,这位公主,有些特别。 在临松坊参观了之后,洪想容便提议到乾州著名的一家小吃饭馆“佳品饭馆”去填一填肚子,郑子护原本是想拒绝,可安悦心极力邀请,她便也答应了。 洪想容原本想要她再戴上那三小狼,可郑子护以麻烦为理由推拒了,她们这里可是有公主在场,她可不想再让八公主的悲剧重演一次。 在路上,枯燥的郑子护渐渐和她们聊了起来,不知是为何,话题忽然延伸到了安悦心的身上。 从她的言行举止中,郑子护看得出,安悦心是一位能够谈得开的人,不像刘玉珊那么敏感,也不像洪想容那么天真,她身上由内向外散发的没有丝毫矜贵的气质,而是优雅温善;她谈得起话却不显得亲密,似乎带着一些防备,这是聪明。 不得不说,这样的女子,她是欣赏的。 郑子护拢了拢自己肩上的雪裘,转头问道:“再过一个月便开春了,公主和亲的事可安排妥当了?” 安悦心微笑道:“我连驸马都还没选好,哪来的和亲,不过你们魏国的刘韵郡主,大约会在开春后到晋国去。” “难不成六王爷没有给你指定驸马吗?”郑子护感到无比奇怪。 “原说是要把我嫁给三皇子的,可八公主的事出来以后,我这时入嫁皇室,似乎有欠妥当,再说我也不想那么早就把自己嫁出去,我皇兄已经把我的意愿转达给了魏皇,他赐了我一座公主府,就在新开的迎芳街道上,至于驸马嘛……我可以慢慢挑选。” 郑子护不禁为悦心的安排感到高兴,至少她还有一些自由和权利,作为一个和亲公主,这似乎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说到成亲,郑子护把目光一想了刘玉珊,她是这四人中唯一一个订了亲的,她的脸色有些凄伤,正是寒冷的天气把脸色冻成了面粉般的苍白,而她眼中的血丝也变得格外清晰。 “玉珊,你的喜日定了吧?”郑子护问道。 “嗯。”她轻轻点了头,“四月十七日。” “梁明德是现如今朝堂上少有的年轻才俊,近日不久刚刚升迁成了中书侍郎嘛!玉珊姐和他那可是十分般配得很呢!”洪想容兴奋地道。 “般配吗?”她的声音细小如蚊,垂着眼帘自言自语地道:“无所谓吧!未来要是嫁去了梁家,我只祈求我们能相敬如宾,这就够了。” 郑子护静默着不言语,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该说话,可刘玉珊却主动抬头问她,“你会来吗?” 郑子护猛地一回头,刘玉珊又重复了她的问题:“办喜事那天,你会来廉王府吗?” 她低下了眉,复而又扬起,掀开帘子望着外面的街道,释然一笑,“只要你邀请,我就会来。” 刘玉珊嘴角扬起,看着自己被冻红的手指,静默着沉思了片刻,忽然壮大了胆子,问道:“子护,你会入慕王府的门吗?” 要换做别人,她们也许便会觉得刘玉珊有些失态,但那不是别人,是郑子护,一个带着神秘而却极为真实的女人。 “嫁给他?我还不想。”郑子护叹气说道:“我暂时还不想担上贤妻良母的责任,我还得处理临松坊的生意呢!” 刘玉珊她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变得十分奇怪,就连安悦心的脸色也很是惊讶,郑子护笑了笑说:“我是不会给人做小的,慕王妃的位子我也不感兴趣,我想,我这辈子大约是不会嫁人了。” “可……”刘玉珊嘴角蠕动了几下,先前还有些犹豫,可最后还是脱口道:“可陆罄是慕王府世子呀!他终究是要娶妻的。难道……你就可以眼睁睁看他……” “谁规定世子就要娶妻的?”郑子护耸了耸肩说道:“这魏国的条律里,也从来没有这项。” “虽是如此,可他毕竟是要继承慕王府的香火,就算是他自己不愿,皇命一下,他还能抗命?”洪想容反问道。 郑子护低着头,嘴角带着微笑,“我不说这天下,在魏国里,恐怕就不想陆罄成亲的人便是我们的当今皇帝了。” “为什么?”安悦心问道。 郑子护沉吟了片刻,脸色在寒冷的天气中变得格外的苍白,而雾浓的柳眉却显眼了多,她很沉静淡然,不带一点的担忧之色,只是说:“我怎敢揣度圣心?这话我也是听陆罄说的,我信他。” “那如果他的揣测是错的呢?要是你们魏皇真的下令,让他和别的女子成亲呢?”安悦心凝视着她问道。 安悦心对这位自持高贵的风尘女子感到好奇,她故意说出这些话就是为了要看她的反应会怎么样,是悲痛,愤怒还是嫉妒? 但她一点也没有猜中,郑子护还是那么的平静,脸色没有丝毫波澜,“那就看他的意思吧,他妥协,我离开,他抗旨,我造反。” 寂静,马车里只有窗外徐徐吹进的冷风,呼呼作响,其余三人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郑子护,居然不敢发言,她说的,可是大不敬呀!更何况这里还有皇室宗亲。 “你……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刘玉珊的声音颤抖着,似乎是愤怒,又似乎是害怕。她对他这个皇帝伯伯没有多少感情,廉王府一直是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得靠着他保着地位,却同时也生活在他的喜怒哀乐之中,生怕他一时愤怒,廉王府的一切就都不复存在。 郑子护看了身旁的安悦心一眼,忽然一笑,“一切只是如果罢了,不是吗?悦心公主?” 安悦心凝视着她,嘴唇微微抿起,“对,只是如果罢了。” “到了。”忽然马车外的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郑子护掀开帘子一看,“看来这佳品饭馆也不是徒有虚名呀!” 热闹的场景和混杂声很快让她们几人暂时忘记了之前的谈话,一进了饭馆大门,里面人满为患,美食佳肴被伙计捧着来来回回的在走道上快速行走,捧到客人的位子。 洪玉珊是这里的老客人了,虽然人多,但饭馆老板还是想了办法空了一个位子给她们,就在二楼一个视野良好,人声静僻的地方。 四个人朝着四个方向对坐,刚一坐下伙计便上前问道:“客官要叫些什么呢?” “还是老样子,不过多加一道芙蓉酥饼,还有香草汁,就这些。”洪想容看都不看放在桌上的单子,娴熟的吩咐道。 那伙计记下后,便快速的转身去了厨房,安悦心笑道:“看来洪小姐对这里很是熟悉呀!” 洪想容有些羞涩的笑道:“没有啦,只是偶尔和朋友过来。” 首先捧上来的是香草汁,那伙计带着歉意的道:“对不住,洪小姐,今日我的客人太多了,可能您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没关系,你忙你的去吧!我们可以等。”洪想容带着安抚的语气说道。 “多谢洪小姐体谅。”那伙计对着她们弯腰鞠躬,随后转身离开,可忽然在她们后面的一座客人大声嚷道:“伙计!” 是一个女子较为稚嫩的声音,这让人感到有些好奇,郑子护他们纷纷看过去,却发现居然是宋如意和宋如宁这两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