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的密林里空无一人,只听到风吹树叶沙沙的响声,杨玥越找越心急,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密林之中难以辨别方向,她一遍遍在树林里打转,急的眼睛通红。 不知道找了多久,忽然听到远处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赶紧躲在大石头后面向那边看,只见一群蒙面人手里拿着□□,围住了温凡玉,温凡玉站在悬崖边上,衣衫的前襟和胳膊上染了数道血痕,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她的手一下子扣紧了石头,感觉心都停止了跳动。 只听其中一个蒙面人说:“温凡玉这下你可跑不了吧。早就听说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惹下这么多风流债,让你就这么死在老子箭下,还真有点于心不忍呢。” 温凡玉内伤还未痊愈,一番争斗引发旧伤,气血翻腾,内息难以运行,他自知今日恐难幸免,幸而杨玥已经逃出去,此时面对死亡,忽感一阵轻松。 他淡淡一笑,似生死与他无关一样,将手中已经断成两截的刀镗啷一声扔到一旁,说道:“反正我已经要死了,能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温凡玉自问与人无仇无怨,到底是谁要取我性命?” “好吧,爷爷就大发慈悲让你做个明白鬼,要取你性命的是左相,相爷的女人你也敢睡,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原来这人是左相府里的门客,新婚之夜,左相发现梁小姐已非完璧之身,脱了她的衣服,一顿暴打,那梁小姐承认说早就跟温凡玉欢好。 左相大发雷霆,他平日里在府中豢养了一众江湖好手做门客,便找了人来要做掉温凡玉。因为温凡玉身在王府不好下手,打听到他每年都会来普济寺祭拜生母,才派了人在这里守株待兔。这人和左相府里的管家婆子是姘头,左相私宅的事都是听管家婆子说的。 “胡说!我和梁家小姐清清白白,从无苟且之事。”温凡玉以为和梁小姐的事情已经了结,万没想到是这事,只气的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这事可是梁家小姐亲口说的,有冤枉去跟阎王爷说吧,该说的我都说了,冤有头债有主,死了以后别来找我。” 那人说着一挥手,将温凡玉围了一圈的□□手同时放箭。密集的箭雨齐发,温凡玉在箭放出来的同时,迅捷的向后翻下了悬崖。 “住手!” 杨玥脑中一片空白,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那群人根本没有防备有人会冲出来,全都愣住了,杨玥冲到悬崖边,想都没想,跟着温凡玉跳了下去。 看到杨玥的身影随自己跳下,温凡玉失控大喊:‘郡主!’ 无奈他在空中无法有半分借力,人直坠而下。一阵大风吹过,杨玥的衣服上的飘带随风翩飞,温凡玉借着风力竭力伸手,抓住了上方杨玥的飘带,使劲一拉,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他仰面朝天,紧紧的搂住了杨玥。 在失重中,忽然落入他温暖的怀抱中,风在耳边呼呼而过,杨玥伸手紧紧的抱住了温凡玉,耳朵贴在他结实的胸前,甚至能感受到他火热的心跳声,杨玥的心从未有过的宁静安定。 流浪半生,心终有所属,今日与他一共葬身在这深谷之中,亦不负此生。 随着一阵寒冷的激流冲击,杨玥并未等来预想中粉身碎骨,整个人掉进了河水里。冲击过后,她在水中屏住呼吸,四处张望着找寻温凡玉。 入水的时候,温凡玉一直抱着杨玥,人垫在她下面,是以杨玥并未受到多少水流的冲击,可是温凡玉却被入水时强烈的水流拍打的晕了过去。 杨玥发现他已经被水流冲出去了二三米远,连忙拼命的向他划去。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襟。。 她游到他身下,从背后腋下环住他,将他托出了水面。喘了几口气,杨玥已经是筋疲力尽,河水湍急,她托着温凡玉随着流水漂流了一会儿,便已经被冲出去了几十米远,杨玥才又积攒了些力气,趁着河流到了转弯处,流水稍缓,她终于拖着温凡玉游到了岸边,爬上了岸。 温凡玉在晕迷中灌了几口水,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上有胸前和胳膊上有两处刀伤,肩膀上中了一箭,箭还插在身上,杨玥顾不上给他处理伤口,掰开他的嘴,好在发现他口中并无什么淤泥异物。杨玥跪在地上,让温凡玉俯身在自己膝上,拍打他的背部,让他把肚里的水吐出来。 呕出几口水以后,他人终于醒了过来,趴着又吐了一会儿,才终于将腹中喝进去的水吐干净。 温凡玉虚弱的躺在河滩上,阳光下他的眼睛像透明的浅褐色琉璃,长而卷曲的睫毛上,挂着水珠,无力的颤动着,翕动着苍白的嘴唇,他虚弱的说:“为什么要跳下来?不知道这样会死吗?” 杨玥被他问的一愣,想想自己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真的什么也没想,老实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啥也没想就跳下来了。” 温凡玉听了她的话,一双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她不语,杨玥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佯装玩笑的大声说道:“哼,我要是不跳下来,谁把你从水里拽上来,谁给你治伤,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准备好以身相许报答我吧。” 说着动手去将他的衣服从领口褪下,温凡玉垂下眼睛,一动也不动,一副任其所为的样子,说了一声:“好,反正你都看过了。” 杨玥知道他说的是以前给他治伤的事情,被他说的脸一红,气的一拳砸在他胸口,温凡玉啊的叫了一声,疼到浑身啰嗦,杨玥才省到他胸口有伤,深悔自己一时失手,连忙按住他说:“别动,我看看你的伤。“ 掀开他的衣服,见他胸前和胳膊上的刀伤,已经被河水泡成了白色的,好在伤口并不深,血已经不流了,只是在不停的渗血。最难办是他肩膀上的箭伤,箭折断了,箭头还插在肉里。 箭头的铁尖有倒刺,直接□□一定会带出很多血肉,加重伤口,可是现在手边又没有可以止血的伤药,连把刀都没有,又不能让箭头一直留在肉里,那样很容易造成感染。 杨玥一筹莫展,温凡玉见她烦恼的样子,反笑的轻松:“不妨事,我们从悬崖上掉下来都没有摔死,这点伤没事的。我去生堆火,一会儿你把箭帮我□□,我烧根木炭,将伤口烫住就行了,再说你衣服都湿了,也得有火烤干才行,不然时间久了你的身体受不了。” 说着就挣扎着坐起来,将褪到臂弯处的衣服拉起来,起身去山上找木柴生火。 杨玥听他这样说都觉得心疼,火烫是能暂时的止血杀菌,但是烫伤也是创伤,不仅会留下疤痕,搞不好也会感染,何况这样疗伤太疼太痛苦。 可是一时她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站起身来,环顾四望,周围都是悬崖峭壁,荒无人烟,一时根本走不出去。 她跟着温凡玉来到山脚,看温凡玉正在收集干燥的树枝木头,准备生火,她也在山上四处张望,看能不能找到些草药。找了半天仍然一无所获,正失望间,忽见远远的一颗树下的草丛里,隐约有紫色的小花。杨玥心中雀跃,连忙向那丛紫色的小花爬去。 谁想到这山路,爬起来比看着远多了,她爬得精疲力竭才终于爬到那棵树下,见那紫色的小花,长着兰花的茎叶,花朵倒挂生长,似含羞的芳草美人寂寞生深谷,果然就是紫蕙,它的根茎就是白及,汁液富有胶性,做伤口的敷料,既可以止血,又能消炎。 杨玥撇下一根树枝,挖出了几块白及,抖落泥土,又撕下一条衣袖,将药兜起来,沿着来路下山。 可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再赶上她那一双绣花鞋,不比现代的运动鞋,本就是整天无所事事的闺阁小姐穿的,看着绣着花儿啊叶儿的好看,这拿水一泡,整个都松垮了下来,没走几步两只鞋前面都张了口,下山往下这么一滑溜,根本没法走路。 杨玥一个没注意,一个踉跄就滑倒了,她赶紧用手护住手里拎的药,只怕扔飞了。人顺着山坡,滑下来数米远,最后抓住一丛草才停下了,湿衣服一粘土滚了一身泥。 “站那儿别动!” 温凡玉年幼时曾随着父亲在边关住过一段时间,学会了钻木取火的法子,如今正好派上用途,只是胳膊受伤,等生着了火,胳膊已经疼的麻木了。他找了一处山崖凹陷背风处,拢了一堆火,一回头却发现杨玥不见了,急着到处张望寻找,就看到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又气又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自己爬到那么高的地方。 顾不得已经麻木的胳膊,他赶紧爬到了杨玥身边才气道:“你一个人跑到这里干什么,不知道很危险吗!” 杨玥从来没见他如此疾言厉色的跟自己说话,一时愣住了,不知怎么的,眼泪就围着眼圈打转转,一边说道:“我看这里有白及,可以止血治伤,上来给你挖药治伤。” 从前他对自己冷漠的时候,不管怎样杨玥都没有委屈过,这时候知道他也是关心自己,不知道怎么,被他这一训,刚才摔得屁股还在疼,委屈就象浪潮一样,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眼泪滴滴答答就掉了下来。 温凡玉被她哭的一时手足无措,看着她手里紧捏的那一兜东西,原来是给自己治伤用的,心中又疼又悔,想给她擦眼泪,手伸到脸边又缩了回去,看着她从摔烂的鞋里伸出的脚趾,心中更痛,闷声道:“是我不好,不该对你凶,我背你下去吧。” “可是你胳膊上还有伤,还是我自己走吧”杨玥吸吸鼻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觉得很丢脸。 温凡玉没有理会她的话,蹲下一把背起了她,好在她身子轻,两个人一会儿功夫就下了山。 下了山,温凡玉又给火里添了几把柴,把上衣脱了放在火边烤。杨玥从河边捡了两块石头,把石头、白及茎块,和几条从袖子上撕下的布条,都反复洗净了,拿回来,布条架在木架子上烤干,用石头把白及捣成泥状,方走到温凡玉身边。 见他光着上身端坐着,遒劲有力的肌肉线条似雕刻一般,身上沾着细小的沙砾,在阳光下似在熠熠发光,杨玥没想到他身材修长,穿着衣服时,看起来不是很健硕,却有着这么结实的肌肉,想起刚才自己就伏在这宽广的背上,不由的心跳加速。 用布条轻轻擦拭完他箭伤周围的污血,他冲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没事,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