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东院,尹侧妃用完早膳,正在喝参茸养心茶。 贴身丫鬟夏莲说:“不知道西院那边把马和银子送过去没有,奴婢总担心,若是王爷把王妃追回来,到时候连累到主子。” 尹侧妃用手绢捂着嘴笑:“我瞅着王妃是回不了京城了。” 夏莲奇道:“为什么回不去了。” 尹贵妃用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甲一戳夏莲的脑袋,笑道: “傻丫头,你能想到,西院的会想不到。你别看她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可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主儿,杀个把人连眼都不会眨,她不会让王妃回京城的。 我估摸着脸这事儿以爷的手段早晚能查到,不过到那时候已经晚了,王妃死了,诺敏也活不成,到时候王府还是没人能越过我去。” 尹侧妃说着眼中泛起了泪花:“只可惜福睿夭折了,我只盼老天再给我几年时间,让我把身子将养好,给爷再生个长子。” 夏莲见主子伤心,自己也心里不好过,她深知主子在王府的日子不好过,整日担惊受怕,只怕王爷将来有了新宠,将自己丢在一边,毕竟主子还没给王爷留下一儿半女。 奶奶庙里,中午已经过去,杨玥又饥又渴又累,心中渐渐升起不祥之兆。 不知道是事情出了岔子,诺敏送不出马和银两来,还是自己被诺敏放了鸽子。 她想离开奶奶庙,可是又想京城距此几百里路,没有马和银两,她孤身一个女子如何走回京城去。 她脚上穿的靴子,是专为贵族女子定做的,足头象笋尖儿一样尖尖的,束缚着脚趾头,根本走不了长路。尹侧妃给她准备的男子布鞋比她的脚大,她直接往里面塞了些布套在了自己的鞋外面,这会功夫早掉了。 杨玥别无他法,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诺敏只是临时出了岔子,晚一点可以送出马和银两来,可是一直等到日头偏西,也未见到送马的人。 这破庙地处荒僻,少有人迹往来,再往前走就是官道,到了晚上城门关了,路上更不会有人。 杨玥出了庙,望着四周一片空旷的野地,又退回到庙里。到了黄昏,庙里阴气森森,杨玥心中害怕,顾不得怕脏,蜷缩的坐在了破庙的墙角里。 忽听的已经腐朽的庙门一响,一个身形粗壮的男子,带着一个斗笠走了进来,那斗笠压的很低,根本看不清来人的脸。 本来就神经紧张的杨玥,吓的赶紧捂住嘴才没有叫出声来。那人进了庙就四处张望,显然是来找人的。 杨玥心想他会不会是来送马的人,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他,那人已经看到了缩在墙角的杨玥,一步步向她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越来越近,一股寒气从杨玥脊梁骨升起,往日梦中的片段又纷沓而至,脑中开始混乱起来。 “你要干什么?” 杨玥颤声问。 那人到了近前,摘下斗笠扔到一边,露出一张满脸横肉的脸,他的皮肤黑红,颧骨横宽,眼睛细长,眼梢上挑,一看就是异族。 只见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用不太熟练的汉语阴沉的说:“干什么?要你的命!” 他那明显带着契丹口音的话,让杨玥刹那间想起诺敏来,确信自己是上当了,这人一定是诺敏派来的。 杨玥被堵在墙角,退无可退,四周荒无人烟,呼救也没人会听到,杨玥没想到,刚穿越过来没多久,就又要死于非命,只是这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穿越一次,还能不能记住今生的事情,记着三郎。 她放弃了挣扎,不想死的太狼狈,闭上眼睛,等着尖刀刺穿自己的喉咙。 感觉那人越来越近,粗重潮热的呼吸喷到了杨玥脸上,鼻翼间充斥着他身上浓重的羊膻气。 杨玥几欲作呕,却忽觉一只粗糙的手摸上了她的脖颈:“好细白的脖子,还香喷喷的。” 那人说着整个人都趴了上来,压在了杨玥身上,嘴在她脖子上乱啃。 "啊!“杨玥毛骨悚然,忍不住尖叫着,抵死挣扎。 可是那人力大如牛,身体娇弱的杨玥根本推不开他。 脱力的杨玥伸着脖子绝望的喘气,电光石闪间,忽如一道闪电劈开,前世的种种如电影般闪现在脑际。 原来前世她是被自己的丈夫杀死的,她以为世上最亲爱的人,为了他,不惜伤透父母的心,执意离开父母看好的世交之子,一意孤行要嫁给他。结果在父母出事后,他为了谋夺她家的财产,竟然雇凶将她推下高楼,伪装成自杀现场。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摔下二十层高楼,躺在冰冷的地上。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够惨了,没想到重活一世,比上一世更惨。 冰凉的泪水静静的划过脸庞,没入鬓边,这一刻她真的很后悔,重活一世她还是那么的蠢。 就在她以为在劫难逃的时候,忽然身上一轻,那人被从她身上拉起来扔了出去,她随即被人包裹在毛茸茸的斗篷里,抱入怀里。 还未从巨大的惊吓中缓过来,杨玥浑身哆嗦着,紧紧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王爷。”她颤抖的,试探的叫他。 “嗯。”带着不满的冷淡的声音,此刻听到杨玥耳朵里,却莫名的令她心安。 她默默的蜷缩在朱历怀里边笑边哭,她庆幸,老天爷终于让她清醒过来,给她机会重活一回。这一回她要为自己活着,绝不再做可怜虫。 回到王府,杨玥洗浴后,坐在梳妆台前。冬雪给她梳好头后,她特意挑散了几缕鬓发,凌乱的散在两颊。一点儿胭脂也没抹,只是淡扫了一下娥眉。 满意的看了一眼镜中略显憔悴的容颜,杨玥让冬雪搀着自己走进了朱历的书房。 书房里,正中端坐着朱历,下首依次坐着尹侧妃和诺敏。 朱历一边品着茶,一边在看书,尹侧妃和诺敏均难掩紧张神色。 两个人见了杨玥,起身行礼,杨玥淡淡道:“二位姐姐怎么见了我,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是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吧。” 诺敏用手指头绞着手帕,抽了两下嘴角,最终没笑出来:“王妃说笑了,我怎么可能。” 尹侧妃摇晃一下,勉强站稳,她用贝齿咬住朱唇,泪水如滚珠般落下,忽然转身跪到了朱历脚下: “爷,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该瞒着爷,帮王妃偷跑出去。臣妾只当王妃思乡心切,想回家看看,王妃求臣妾,臣妾心软就应了,求爷原谅臣妾一时糊涂。” 杨玥现在才算看清楚这个尹侧妃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朱历没让人给她上座,她便站到一边等着看她继续表演,看朱历如何发落。 朱历放下书,没理尹侧妃,直接看向诺敏,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冷淡的问: “你呢?你有什么跟爷说的” 诺敏脸色发白,就地跪下:“王爷,诺敏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 朱历向外面招了招手,吩咐道:“把人带进来。” 一个人浑身是血,被五花大绑的推了进来,正是那个在奶奶庙里行凶的人。 “这个人你总该认识吧。” 诺敏紧紧捏着手帕,低着头语无伦次的说: “这人是我送亲随从里的人,可是诺敏真的什么也没做。都是他自己做的。” 那人倒算硬气,听了诺敏的话,大声说: “的确不是公主让我做的,公主让我给人送银子,是我私吞了银子,想杀人灭口。” 朱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挥手道:“拉出去杖毙吧。” 那人被拉了出去。 朱历又吩咐道:“让卢嬷嬷请家法来。” 诺敏膝行爬到朱历脚下,急急的哭着求道: “爷,爷刚才也听到了,真的不关诺敏的事。爷要相信我。” 朱历皱起了眉头,冷言道: “住口!你的家仆做出的事情,你想推就能推了吗。家有家规,该怎么罚爷说了算,再敢狡辩,罚双倍。” 诺敏再不敢分辨,低头嘤嘤哭泣。倒是尹氏既不争辩,也不求饶,只苍白着脸跪坐在地上。 不一会儿功夫,卢嬷嬷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檀香木盒子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数名家仆抬着一个长条刑凳。 卢嬷嬷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四指宽的紫檀香木板。 尹氏的脸又白了几白,仍咬牙不语。 只听朱历说:“罚尹氏家法50下,三个月足不出户,闭门思过。” 夏莲惊的魂飞魄散,一下子跪在尹氏旁边哀求着: “王爷饶命,主子自从幼主子夭折,身子一直就不好,经不起板子啊!王爷如果一定要责罚,就让奴婢替主子受了吧。” “住口!不用求王爷。” 尹氏苍白着脸说:“贱妾心甘情愿替王妃受责,王爷毋须顾念。” 朱历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该罚的都得罚,谁也跑不了。” 杨玥听了这话,吓的一哆嗦。知道尹氏这是在往自己身上堆火呢。尹氏这个帮忙的挨五十板,自己这个跑路的不得翻倍。如果朱历真要打,到时候该不该哀求他。杨玥出了一手心的汗。 几个仆妇过来要把尹氏架到条凳上,尹氏推开她们自己走了过去。 趴上条凳前,她含着泪对朱历说:“爷,贱妾做错了事情愿受罚,只求不要去衣受责,求爷给贱妾留点颜面。” 朱历没说话,一旁的卢嬷嬷拉着脸,沉声说: “去衣是为了侧妃好,否则衣服布丝浸到伤口里去,剥下来,又受二茬罪。侧妃杖都受了,又何必再在乎那点脸面。侧妃还是快着点吧。” 尹侧妃红了眼圈,泪珠就绕着眼圈打转,一咬牙自己趴到了条凳上。 两个仆妇将她的下衣褪到了足踝处,上衣挽到了臂窝处,上来四个人按住了她的手脚。 尹侧妃感到身上的凉意,呀的叫出声来。她的肤白,当着这么多人又羞又惭,脸登时涨的通红。 前二十板子下去,尹侧妃还一直忍着没叫,后面已经又红又肿,打到后来皮开肉绽,尹侧妃惨叫连天,翻滚着躲闪,上来好几个人才按住她。 杨玥虽然对尹侧妃没有好感,也看不下去,扭过头不忍卒睹,吓的缩了肩膀。 尹侧妃被抬下去后,朱历看向诺敏,诺敏颤声道: “爷,贱妾再也不敢了。阿玛将我送来王府,把全族人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王爷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哈儿古特部对王爷的诚意上,就饶了贱妾这回吧。” 朱历沉吟片刻,淡淡的点头说了声:“好。” 诺敏以为逃过一劫,刚要磕头谢恩,只听朱历接着说: “卢嬷嬷,把诺敏关进后院夹巷里,十日为期,这十日不给饮食,如果你能活着出来,爷就不再追究。” “不,不,爷不要啊!” 诺敏崩溃大哭,无奈朱历丝毫不为所动,被几个仆妇拖了出去。 杨玥心惊肉跳,这时候她才真正见识到朱历的铁石心肠,体会到他这个冷面王爷的称号名不虚传。 他当着她的面,惩戒了尹氏和诺敏,既是替她出了气的意思,又威慑到她,可谓恩威并施。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他要怎么对付自己。 见朱历看向自己,杨玥想挤出点笑来,努力了半天也没笑出来,感觉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