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历狠狠的看了她一眼,杨玥感觉小刀嗖嗖的刮过。 “你随我来。” 朱历说完转身便走,杨玥悄悄松了一口气,心想谢天谢地不用打板子就好。 杨玥随着朱历走进里间,这里是朱历处理公务累了,临时休息的地方,靠墙放着一张卧榻。 朱历坐在卧榻上,冲她招招手:“过来,现在说说你的事。” 杨玥往前挪了几步,看着他能掉冰渣儿的脸,实在没勇气往他跟前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杨玥决定还是不要面子,该说软话就说吧。 “王爷,我以后不敢私自跑了,下午我已经受到惩罚了,真的,现在吓的腿还软,当时我以为我快死了。” 朱历见她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噙着泪,恐慌的看着自己,在一张雪白的脸蛋上,越发显得像沁了浓墨的水葡萄一样,楚楚动人,不由眯起了眼睛,站起身,拉住她纤细雪白的腕子,把她拽进怀里,按着她坐在自己膝上。 朱历年方二十五岁,他十二岁那年,杨玥刚刚出生,他就见过她,那时候他的母亲就告诉过他,这个小粉肉团子就会是他未来的妻子。有时候朱历看到杨玥,就会想到当初那个包在小红缎子被子里,带着虎头帽的婴儿,心里不由的把她当孩子一样。 “现在知道怕啦?你以为你当初在荒山野岭里怎么被爷找到的,你身上种着爷的蛊,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爷养的蛊虫也能找到你,这辈子你都别想着逃了。” 杨玥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锐痛,泪象断了线的珍珠坠落下来。 虽然她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朱历是权倾天下的王爷,而三郎无权无势,处境艰难,断不能与他对抗。自己跟着王爷将来吃香的喝辣的何乐而不为,而三郎才华出众,定然不会埋没太久,假以时日必有出头之日。自己若一意孤行,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三郎。 人生原本就不只有爱情,不如放了自己,也放了三郎,感情这东西时间一久也就都淡忘了。 话虽如此说,朱历一提起她逃不了的事情,还是像尖刀一样扎心。 “哭什么,就这么想离开爷?” 朱历脸上阴云笼罩,杨玥只哭着摇头,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哼,别以为你一哭,爷就心软了,做错了就得受罚,就打你十下,让你记住教训。” “啊!” 杨玥不防,被朱历翻了个个儿,脸朝下按在了腿上。 她的惊叫声刚落,朱历铁掌般的巴掌就落在了后面,杨玥疼到失声,不停的踢动双脚。 一连五巴掌落下来,震得杨玥五脏六腑似要吐出来,都能感觉到两瓣高高肿起。她没想到巴掌打人能这么疼,跟铁板打在身上一样。 “爷,爷,别打了,我真的受不住了。” 杨玥在朱历腿上,勉强转过头来,用两根纤纤玉指抓住朱历的袖口。 朱历见她,雪白的脸蛋上残泪未消,只眼角两朵嫣红,樱唇被牙齿咬破了,肿了起来,娇媚柔弱的样子,我见犹怜,不由的住了手,脸色依然不虞道: “知不知道多危险?今天下午爷若是晚到一步,该是什么后果!以后还敢不敢自作主张了?” “我不敢了。” 杨玥想到下午的事情,也是余悸尤在,忙摇了摇头。 “在爷面前你应该自称什么?” “臣妾” 话一出口泪水又忍不住流下来,杨玥双唇颤抖艰难的吐出那两个字。 “臣妾只想求爷一件事,温公子把我从悬崖下面背上来,有情有义,如今他下落不明,我实在难以心安,只求王爷让我再见他一面,确定他平安无恙,臣妾从此以后就死心塌地跟着王爷,再不做他想。” “你还想着他!” 朱历眉毛都竖了起来。 杨玥索性闭住眼睛:“王爷如若不允,就打死我吧。” 朱历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杨玥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终于朱历松开了手,冷冷的说:“好,爷派人送你回京城。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等了这么久,朱历终于答应了,杨玥难掩兴奋的抓住他的胳膊,转过身来:“你知道他的消息对不对?他一切都好吗?” 朱历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杨玥怕他改变主意,不敢再追问,低声说:“多谢王爷,那臣妾明日就可以走了吗?” 朱历不悦道:“爷自会安排,不过别以为求饶,就可以不打剩下的巴掌,爷言出必行,余下的五下一下也不能少。” “什么?!” 还没等杨玥反应过来,朱历已将她按住,啪的一巴掌打了下去。 本来已经被打肿的部位,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杨玥疼的大叫了出来。 朱历哼了一声,巴掌毫不留情的接连落下,不过到底轻了几分,饶是如此,十巴掌打完,杨玥已经疼的香汗涔涔,香味袭来,朱历有些狼狈的终于放开了杨玥,让她从自己膝上起来。 杨玥是被侍女被竹榻抬回去的。站起来她才知道屁股有多痛,衣服蹭在红肿的皮上生疼,挪一下步都疼得直冒汗。 趴在床上,她又不好意思让冬雪给上药,坚持自己把药胡乱涂上,火辣辣的感觉才稍微好些。 这一夜她疼得觉都睡不安稳,刚熟睡翻个身,碰到痛处,就疼醒了,一夜睡的辛苦无比,心中把朱历恨了千百遍,更担心明天该怎么坐马车走长路。 第二天一早,冬雪给杨玥拿来一封便笺,说:“昨日王爷丢下紧急军务,半路折返回来找王妃,昨晚就匆匆又走了,临走留下这封书信,让奴婢交给王妃。” 杨玥打开书信,见信笺上的字迹刚劲浑厚,颇有魏晋之风,在她印象中,朱历就是一个武人,倒是没有想到他字写的这样好。只见信中简短写道: 璎珞吾妻:爷有要务在身,遗憾不能相送了。一路上冬雪会照顾你,望你平安到京。记住你答应爷的话。 落款是玄华。 杨玥知道本主乳名叫璎珞,据说是生母怀她时,曾经梦到菩萨颈间的璎珞落入怀中,故而从小便唤她璎珞。生母离开后,王爷伤心之余,这个乳名便少有人唤了。她只是惊奇,为什么朱历竟然知晓,而且她也不知道朱历原来字玄华。 冬雪收拾好一路上的行装后,她们便出发了。好在朱历让人准备好的马车非常宽敞,竟似一个小房子一样,里面铺了厚厚的软塌,还有一个格子柜,装满了蜜饯、糕点、瓜果等各式的零食点心,杨玥躺在里面不仅不像担心的那样艰难,倒觉得非常舒适,无聊时还可以吃点零食解闷。 一路上杨玥归心似箭,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终于有希望见到日思夜想的三郎了,悲的是,恐怕见了面以后,就是天涯永隔,再无相见之期。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她不知道此时温凡玉也正为了她备受相思煎熬。 温凡玉那天和那猎户走到半路,见那猎户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忽然就觉得不对,便问:“老大爷,你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那猎户面露慌张之色,支支吾吾道:“只是一些兽皮,想到集市上去卖。” 温凡玉更觉得不对,问他:“兽皮为何这么重?” 他撂下扁担,扯开筐里的一个袋子,见里面装着的都是土和石头,转身揪住欲跑的猎户,质问道:“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那猎户哭丧着脸说:“今早有两个黑衣人,进门就绑了我老伴,说让我将你引开,才会饶了我老伴性命。” 温凡玉暗道不好,疯了一样往回跑,回到猎户家,冲进他和杨玥住的南房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杨玥的影子。 温凡玉心急如焚,可是在厨房找到被绑在草垛里的老婆婆,她也说不出那黑衣人将杨玥劫去哪里了。 两个人见温凡玉急的双目都充了血,直跪地求饶,温凡玉见他二人不似作伪,只好一个人回到京城,打探杨玥下落。 回到王府天已经黑了,温凡玉不敢走正门,翻墙进了王府大院,摸到杨玥的住处,悄悄推开窗户,见菜花一个人灯下坐着抹眼泪。 温凡玉翻窗而入,菜花见了他吃了一惊,跑过来抓住他的衣袖,又哭又笑的说:“温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小姐呢?这么多天你们到底去哪了?” 温凡玉的心一沉:“小姐没回来?” 菜花愣住了:“小姐不是和你在一起吗?这几天府里都翻天了,给王爷送了信儿,宫里也惊动了,都说你将小姐劫走了,正在缉拿你。我是不信的,温公子,小姐到底去哪儿了?” 温凡玉面色阴沉,半晌不语,菜花上下打量他,见他衣衫褴褛,惊道:“公子,你的衣服,莫非是遇到强盗了?” 温凡玉仿佛没有听到菜花的问话,呆呆出神,还没等菜花再接着追问,温凡玉已经翻身跃出了窗户,顺手从菜花手边的针线笸箩里抄了一把剪子。 他出了王府,就趁着夜色,朝相府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想杨玥肯定是被左相的人劫走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好在之前他和太子去过左相府,大概知道相府里的格局。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左相的卧房。 他用唾沫沾湿了窗纸,向里观望,见左相正穿着一件绸衫半仰着坐在太师椅上,脚下跪着一个女子,长发一直垂到腰际,上身只穿了一件红色的肚兜,下身着一件月白色的绸裤。 她侧对着窗口跪着,从窗口看去,正看到她白皙膀子,温凡玉连忙闪开目光,侧耳倾听,只听左相咳嗽了几声骂道: “贱婢,整天哭丧着脸给谁看,既然是个浪蹄子,就别做这清高样,莫不是还想着温凡玉那个小白脸。” “贱妾不敢。”梁秀娥哽咽的说。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我还没死呢!是不敢还是不想!” 左相说着拿起手边的鸡毛掸子,用掸子把儿啪啪在梁秀娥身上狠抽了几下子,梁秀娥哭着想躲又不敢躲,只好抱着肩膀缩成一团。 温凡玉不想再听下去,跳窗而入,一个翻滚就到了左相身后,一只手掯住了他的喉咙,另一只手用剪子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叫,叫我就捅死他。” 梁秀娥用手捂住嘴,泪眼朦胧中见是温凡玉,又羞又惭的双手抱住肩膀,摇着头流泪。 温凡玉见她没叫唤,扯下左相头上的纶巾,塞进他嘴里,从身上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他绑在太师椅上。 完事后,他走向梁秀娥,梁秀娥跪久了,腿麻的站不起来,只能跪着往后挪。 温凡玉抓起案几上梁秀娥的衣服扔给她说:“穿上!” 梁秀娥颤着手穿上衣服,仰着头看向温凡玉,见他虽衣衫褴褛,却一如往夕的俊美非凡,高高在上俯视着她的眼神倨傲冷静,象天神下凡一样,实非他身后那个一身赘肉,满脸皱皮胡须的糟老头可比。一时心中五味杂陈,酸涩难当。 刚刚听说温凡玉坠崖而亡的消息时,她曾经有一瞬间的痛快和轻松,可是那之后她不仅没有得到预想的解脱,反而日日寡欢,以泪洗面,今天见他忽然出现,压在心头几日的重负散去,心中竟然生出几分欣喜来。 只听温凡玉问道:“梁小姐,我与你之前不过一面之缘,素昧平生,又哪来的苟且之事?你为何污蔑于我,害我和郡主差点丧命,今日你须得在这老匹夫面前将事实说清楚。” 梁秀娥听闻此言,一张秀脸微微泛红,低头迟迟不语。 温凡玉剑眉微蹙,踏前一步,一手掐住了她的咽喉,一使劲捏着她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 梁秀娥脸涨的通红,口中咯咯作响,双脚徒劳的乱蹬着,温凡玉见她几欲闭气,才松开手来。 梁秀娥瘫软在地上,红着脸喘气。 温凡玉又逼问道:“还不说实话!” 梁秀娥攒起力气抬起头,狠狠的瞪着他,喘息着说:“你……你杀了我吧,反正我活的也是痛苦。” “想死没那么容易。”温凡玉钳起梁秀娥的下颌,用剪子尖扎在她白皙光滑的脸颊上,冷冷的说:“再不说实话,我把你的脸划花了。” 说着一用力,一滴血珠从剪子尖上渗出。 梁秀娥惊恐的睁大双眼,浑身不住的颤抖。 “别,别,住手,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