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盎然看出了对方的欲言又止,做了请的手势,道,“颛顼领主,我们坐下说吧。”
“喔,好。”
李盎然为孟流朔倒了杯茶,“若不是王后相邀,臣妇也不会来游园会,本就是年轻人的游戏,与臣妇没什么关系。”
孟流朔轻抿了口清茶,微苦,“李夫人从未嫁娶,自然可以来,这次游园会还是挺有意思的。”
“颛顼领主莫要玩笑臣妇,君上既已下旨赐婚,那孟丞相便是臣妇的夫君,怎可言从未嫁娶。”
孟流朔倒吸了一口凉气,枉自己算计一世,却也有他无能为力的事,若不是赐婚断送了他所有的希望,他也不会选择自杀这条不归路。
他本以为可以一直留在君上身边,就那样安然一世,可他错了,再多的诺言也抵不过世事无常,君上和世人一样怀疑他、猜忌他,看向孟流朔的眼神也满是嫌恶,孟流朔到现在都刻骨铭心。
君上想借赐婚来堵住悠悠众口,殊不知也堵住了孟流朔唯一的活路,他要怀着怎样的心情与一个本就不相识的女子成亲啊,这是他死也做不到的事。
“孟丞相早已声名狼藉,不值得你为他终年守寡。”孟流朔劝诫道,自己说自己的坏话原来是这种感觉,难以言说。
一个冷眼,李盎然“哗”地站起身,语气中满是气愤,“望颛顼领主自重,臣妇的夫君臣妇自会守着,一辈子亦是如此,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李盎然不管不顾地离开了,孟流朔忍不住冷笑出声,满是苦涩。他似乎明白君上为何会将李盎然许给他,如此刚烈的女子,哪怕孟流朔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李盎然也不会离开他。
君上真是好算计啊,孟流朔可以利用任何人,可唯独对君上他全然没了法子,他不知道该怎么算计才能让君上不会厌恶他。
不能再贪心了,孟流朔又一次告诫自己。
喝了两杯清酒,红晕已染上脸颊,他很不甘心,这颛顼零霜的体质也太弱了,一碰酒就醉,还是上一世好,可以尽情喝个痛快。
护城河从此流经,跟着自己前世的记忆,孟流朔跌跌撞撞,缓着步子插入一条小径,这边的环境清幽,君上很喜欢来这里散心,果然,一定神,他日思夜想的人正在亭中。
“参见君上。”
孟流朔正准备下跪,却被一只大手拦了下来,耳边响起的声音带着关切,“颛顼领主又喝酒了?”
“一点点。”孟流朔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闪出光晕,明明以前每天都可以见到君上,为何再见时还是让人挪不开眼。
“不能喝酒就不要喝,一杯就倒的人还敢在太子面前逞强。”
“君上怎会知道?”孟流朔惊讶地眨巴了下眼。
一抹失落从脸上一闪而过,他又忘了,南荣靖宇沉下声,“颛顼领主不记得就算了。”
孟流朔还想追问,可一见着君上略显忧愁的脸,他还是试着自己想起来吧,问了君上也不会说,难道那天君上也在?可他不记得自己见过君上。
凉风习习,孟流朔话语间带着责备,“夜晚风大,君上为何不在寝殿中休息,受凉了怎好?”
南荣靖宇望向平静的水面,脸色淡然,“本君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那为何太子会说你大限将至,孟流朔很想问出口,但现在的他没有资格过问君上的私事,更不能探听皇族的消息,他是颛顼零霜,不再是君上的丞相了,一旦问出口就是重罪。
“君上得了什么病?”即便会死,即便会惹君上猜疑,孟流朔还是会问出口,这才是他。
此刻他才明白,他想要的自由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逃避,终其一生他也无法逃离,因为是他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了,根本无从躲藏。
南荣靖宇缓缓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人,双眸对视,静如止水的心不断泛起涟漪,层层叠叠,波涛汹涌。
“是心病。“
“君上已独掌南藩大权,各大部落皆臣服于您,又有什么能乱得了您的心神?“
南荣靖宇别过脸,沉默着没有答话。
久久,再无言语。
“君上快看,是花灯。”孟流朔的脸上绽开一抹烂漫的笑,灯火映衬下的他灿若星辰。
河水很平静,晚风吹动下,一盏盏花灯漫布河面,星火跳跃间满目惊喜,南荣靖宇却没有心思欣赏花灯,视线停在一处,久久挪不开眼,岁月静好,不去打扰也足够了。
“咦?那是福结,花灯上有一个福结!”孟流朔惊喜地伸手想要拿到福结,大半个身子已倾斜出了护栏,一个不小心脚底打滑,摇摇欲坠。
“小心!”南荣靖宇心头一紧,跨过护栏一把将孟流朔推了回去,自己却直接栽入河沟中。
“君上!快来人!”
“颛顼领主不必惊慌。”南荣靖宇安抚着慌乱中的孟流朔,一脸从容地站起身,水不过才漫过他的膝盖,“这是分流的小河沟,水不深,本君无碍。”
“君上,快上来!”
“等等。”南荣靖宇在河沟里找寻着刚才的福结,拿到福结的他才拖着湿了大半的衣服爬上岸。
孟流朔搀扶着君上,忧心不已。
南荣靖宇朝他温柔一笑,“颛顼领主,你的福结。”
“对不起,臣不该如此莽撞。”孟流朔很是自责,他本无意什么福结,可花灯中突然出现的福结又让他像个孩子一样惊喜,一激动就忘了分寸。
“不是什么大事,拿好吧,陪本君去换件衣服。”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