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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柳界艺伎死亡案(十五)

小纯很快端着食物上来了,每人一碗味增汤、一大块炸猪排、一份炖菜,再加上之前的梅子饭团,虽然八岐满脸嫌弃,不过在上杉暮眼里,这伙食水平算是不错了。而眼下我在明,敌在暗,也不知今日要鏖战到几时,这么想着,屋子里的三个妖怪再加上杉暮这一个人类,便或多或少都吃了些。    屋外暴雨如注,狂风四起,更从半开的窗户里呼啸而入,将顶上的灯泡吹得摇摇晃晃。因着屋子不算宽敞,亦不是朝阳的,在阴雨天气里可算阴沉无比,故而是开了灯的。只是那灯泡随风摇晃,那点光明也就晃晃悠悠,众人的影子更是随之闪闪烁烁。    茨木正欲起身关窗,却听“嗞啦”一声,灯泡一下灭了,屋子里瞬间变暗。    来了吗?    上杉暮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起来,目光四下扫过,却未在暗沉的屋子里发现第六人的影踪,耳边也同样只有风声雨声,以及在场五人的呼吸声。    “我去看看。”她听见酒吞这么说道。    接着便听见酒吞开门下楼的声音,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几根蜡烛。    “怎么样?”茨木问道。    酒吞一边点蜡烛一边回:“没事。不用大惊小怪,电路烧坏了而已。老房子就是这样。”烛光将屋子重新照亮,每人都分得了一根,将自己周身照得温暖明亮。    茨木怕蜡烛被风吹熄,便去关窗,还不忘瞪酒吞一眼:“早让你去检修电路,你就是懒得去。”    “好好好,回头就去,回头就去。”酒吞敷衍地应了两声,见茨木还欲说话,忙看向小纯,“反正现在也无聊,小纯你就弹首曲子吧。”    小纯便拿过茨木的三味线,抱在怀里,弹奏起来。她那在日光下看起来白得过分的浓妆,在烛火辉映下,竟是刚刚好,如素雪如新瓷。抹在双唇上的胭脂像是雪地里探头的梅花,又像是素胎上描摹的点点朱红。    凄冷的乐声慢慢流淌出来,朱红的双唇随之一开一合,唱出哀婉的歌:“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某种刻骨的悲伤藏在这乐声里,藏在这歌声里,也藏在呜咽不绝的风声里,藏在连绵不绝的雨声里。如这千年万年不变的狂风骤雨,这生死之题,亦是万古无解,万古同悲,只能感慨一句生如过客,而死为归人。    上杉暮闭目听着,眼前本来一片漆黑,但远处竟忽然有亮光闪现。她正疑惑,那亮光又被拉到眼前,是客厅里水晶吊灯的亮光。她仰头看着水晶吊灯,只觉得安着水晶吊灯的屋顶高得不正常。她下意识伸手,却发现手指变短了,手掌也便小了,就像是小孩子的手。    于是她一下明白,不是屋顶变高了,而是她自己变成了小孩子。    仿佛变成小孩子之后,她的思维也迟钝起来。她没有考虑这里究竟是哪里,也没有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是看见客厅里摆着一架钢琴,便走过去。琴凳于她而言有些高,她蹦了几下才坐上去。琴谱打开着,停在《命运》那一章。    她对照着琴谱,慢慢按下琴键,音符一个个迸出来。她手指太短,动作也太慢,这些音符便总也连不成章。在断断续续的钢琴声里,她渐渐听到了别的声音,是电闪雷鸣之声,是狂风暴雨之声。    在她敲响最后一个音的时候,客厅的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她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还是下意识叫了:“爸爸,妈妈。”    他们朝她走过来,她这才看清他们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被她唤作“爸爸”的男人对她说道:“以后你就有弟弟了。我们为他取名为‘久’。”    她便凑过去看那婴儿。“爸爸”笑道:“你可以叫他小久。”    “小久。”她依言唤道。    襁褓里的孩子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对她笑了,还冲着她挥了下小拳头。他挥拳的时候,上杉暮这才注意到他腕上竟还系着个亮闪闪的铭牌。上面像是有字,不过她没有看清。    可很快小久又哭了,“妈妈”连忙哄他。她也凑过去说:“你别哭,你别哭。我是你的姐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她反复念着这几句话,可母亲竟抱着小久慢慢后退,接着是父亲,接着是水晶吊灯的光芒。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小久,抑或是那些光,都开始快速地远离她,很快在她视野里只剩下几个小点。    她试图追出去,却在黑暗里跌了一跤。    疼痛让她下意识闭上眼,再张开时,没有父亲母亲,没有小久,亦没有光,只有一个阴暗简陋的房间,桌上的几根蜡烛早已燃尽熄灭。几滩蜡泪后,是沉睡的酒吞、茨木,还有八岐。    她这才想清楚,刚才那些只不过是梦。刚刚清醒,意识还不是很清楚,她在原地想了一会才想起,小纯竟然不见了!她试着去推八岐,又去推酒吞和茨木,却发现他们都睡得很沉。    这时楼下的挂钟“铛铛铛”响了六下,紧接着是来自楼下的脚步声,似乎有些踌躇。上杉暮见唤不醒他们,也就不再管了,打算独自去查看。却不想身体竟也沉重麻木起来,过了许久才勉强站起身。    待她跌跌撞撞地打开格子门,慢慢挪到楼梯上的时候,只看见小纯已走到玄关处,将手放在了门上。    她的嗓子同样干哑难言,但她硬是从喉咙里挤出了三个字:“别出去!”    小纯回身抬眼,看了她一眼,却笑了一下,打开了门,消失在门外。    “小纯!”上杉暮忙追出去,可身体沉重到难以控制,一脚踏空,竟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她也顾不上周身疼痛,只竭力站起,追出门外。    门外是连天接地的暴雨,可在这漫天的雨帘里,却没有小纯的踪影。    “小纯!”她喊着小纯的名字,在雨幕里四下搜索。整条古街被她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但就是找不见小纯。    她出来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带把伞,此刻浑身早已湿透,凉意不断渗进躯体。她用冰凉的雨水抹了把脸,倒是慢慢冷静下来了。    她想:这附近没有妖气,小纯应该不是被人掳走的。而她才刚出门没多久,没道理找不见踪迹,一定是有古怪。而最清楚这里古怪的人,也只有酒吞和茨木了。    她便往回走,只是躯体还是不大听使唤,每走一步,腿肚子都直哆嗦。她想了一下,站定了,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脸颊立时肿起半边,接着是火辣辣的疼痛。但这疼痛反而压制住了麻木的感觉,她见效果不错,便又打了自己一巴掌,确认自己差不多能自如行动后,便急匆匆往回奔。    进屋后,她特意转去厨房,拿了把西瓜刀上楼。    楼上三人依旧在睡。她本想用刀在他们手臂上划道口子,给他们放点血清醒清醒,可谁知酒吞和茨木是大妖怪,一身皮肉坚韧得很,寻常刀具也根本伤不了他们;而八岐亦有鳞片护体,这一碰,反而把西瓜刀磕个口子。    她气得将这把没用的西瓜刀往地上狠狠一掷,继而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为什么他们都会昏睡?又为什么她最早醒来?    这时角落里有光亮了一下,她摸索过去,发现是小纯的手机。上杉暮想起之前听到的踌躇步伐,心道:难道是小纯心乱如麻,才将手机忘记了吗?    手机刚才亮了一下,是因为收到了一条垃圾短信。上杉暮正要放下手机,却忽然想起什么,便重新打开手机界面,只是却有密码。她试探性地输入小纯的生日,也就是“951024”这六个数字,下一秒,手机界面跳了出来。她调出了通讯记录,发现今天给小纯打来电话的只有一个人,却是“未知来电”,而不是“妈妈”!    小纯骗了她!    她终于将一切理清楚了,酒吞和茨木的布置确实天衣无缝,但却忽略了一环——就是小纯自己!他们都在防备着外来的人,却没有人会防备小纯。那人根本不需要进来,那人只需要诱哄着小纯给他们下药,再在他们沉睡之际,让小纯心甘情愿地自己走出去就好了!    “妈的!”上杉暮一锤桌案,狠狠骂了句脏话。如果她没有料错,她和八岐的到来是个意外,那人的计划主要是针对茨木和酒吞。准备的迷药大概也是针对妖怪的,所以用在她这个人类身上效果就打了折扣,故而她自己最先醒来。    不过从她打了自己两下就渐渐恢复来看,疼痛大约是能抑制药性的。这么想着,她从地板上将西瓜刀拔了出来,划破掌心,就着鲜血在刀刃上书写驱魔的咒言。待她书毕,整把西瓜刀泛着莹莹血光。    她再用刀去刺酒吞和茨木,总算见了点血。他们也在疼痛的刺激下慢慢睁开眼。    而轮到八岐的时候,轻轻地刺是没有什么效果了。她便将八岐手臂给抻直了,在酒吞和茨木惊骇的目光里,将西瓜刀抡圆了去砍。    咔嚓一声,西瓜刀断为两截,八岐还是毫发无损。不过虽然没有受伤,这力道还是让八岐觉出了疼痛,他迷迷糊糊醒来,看见上杉暮,第一句话却是:“上杉,你脸怎么肿了?”    上杉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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