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和他们年纪相当的妇人,不知从哪里蹑手蹑脚冒了出来。她递给朱品慧一条围裙和一根洗衣棒,顺便比了一下大拇指,表示万事周全的意思。
两个人就在天井的石板上,铺开一张半旧的床单,用力捶着洗衣棒。洗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各站一边,把床单拎起来搅干。砰砰砰的捣衣声,哗啦啦的水声,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屋里的人声。
屋里的人并不觉得吵闹,在劳动的声音中宣誓,气氛反而显得加倍庄严。
“牺牲个人,严守秘密,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服从党纪,永不叛党!”
朱品慧虽然在外面望风,但她有过入党宣誓的经历,对誓词更是倒背如流。在搅床单的时候,随着水帘哗啦哗啦往下淌,她激动的泪水也跟着一泄而下。
她和她的爱人,一直都是人生路上的同志,从今往后也会是并肩的战友了!
波澜起伏的一天过去了,原以为一切应该恢复到平静,却不想大报小报都开始谈说起电影圈的秘闻来了。
一名自称曾做过电影女主角后又息影的演员,给报社打电话说,她原本前途坦荡,却因为受了剧组导演的骗,给人家做了不清不楚的情人。后来,又被这男人骗上了跑马的歧途,两人欠下了巨额债务。那时,女演员身价不菲,所以借债时由她签字画押,那个导演使了金蝉脱壳之际,去外边躲了大半年。至于,那位女演员,貌美如花又被黑道缠上,其下场可想而知。近来,这位导演又回上海,连续拍了两部电影,最新的作品正在上映中,一时风头无两。
虽然没有明明白白打上名字,但正在上映的电影中,《欲海两道关》独领风骚,那这位导演必然出自该剧组。又要对得上离开过上海大半年的光景、回来之后拍过两部电影这两个条件,其他副导演都不能同时符合条件,唯一的答案就是赵广文了。
如果报道属实,似乎也只是他个人的私德有亏。
可记者的笔触很毒辣,直指为这种人做出如此有违道德的龌龊事,不但不受业内鄙夷,居然还有接连不断的工作机会,名望身价都跟着水涨船高。如果观众为下流人的作品买单,无疑是在助纣为虐。
苏傲雪看罢,惊得舀粥的调羹“铿”地一声掉进了碗里。
杜景堂这时也放下了手里正看的报纸,露出一张神情凝重的面孔。
昨夜,他们背对背入睡,深刻体会了一次同床异梦。本来一大早起来,谁也没跟谁说过话。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打破僵局的由头,竟然是报上耸人听闻的舆论危机。
两人对望一眼,默契地交换了报纸。
苏傲雪原以为不过是两份报纸写了同一件事,但当她的目光落到标题上,眉头便锁得更紧了。
这一份报道是指名道姓揭露赵广文嗜赌又好色不算,还是个忘恩负义之徒。他当年是在南洋读的大学,先靠贿赂老师改期末成绩混毕业证,又靠油嘴滑舌和实业家的独生女结婚。利用岳家的实力捧红他的电影后,嫌弃原配不够漂亮,背地里勾三搭四、花天酒地。原配把他抓奸在床,他倒恼羞成怒提出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