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姑姑踌躇道:“娘娘,侯爷虽说是您的弟弟,可他身为男子,不可随意进出后妃寝殿,这点嫌还是……”
祝思嘉凄惨一笑,她垂下眼:“姑姑,我没多少时日能活了,这点嫌不必消耗时间去避了。”
钟姑姑“呸”了几声,找好外衣,上前搀扶她:“娘娘,这些不吉利的话还是不要多说了,您扛过了这回时疫,是会长命百岁的。”
这个小祖宗,最近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冷不丁就冒出几句扫兴的话,还得顺着她的意去做,否则她只会把话说得更难听。
仔细收拾了一番,祝思嘉能见外人了,钟姑姑才把祝元存请去她的寝殿。
祝元存怪难为情的,他挠着头犹豫着:“这不合规矩吧?”
钟姑姑揩去眼角的泪:“侯爷,合不合规矩的,您自己进去看看娘娘就明白了。”
祝思嘉这个做主子的都鲜活不起来,她们这些宫人,自然也受了她的影响,以至整座长乐宫都死气沉沉。
祝元存眉头一皱,没多说什么。
这些做宫人的,何尝不想祝思嘉也能好起来,长乐宫恢复往日的热闹?
等他走进寝殿,还是被寝殿里的景象惊到。
祝思嘉搬空了半座长乐宫给祝思盈,又搬空剩下半座给了馨儿,这些他都知道,甚至馨儿出嫁还是他领命送亲去商州的呢,可不至于让她这长乐宫——
空空荡荡,萧条落寞,没半点人间的烟火味儿,甚至夸张些都能听着回音,竟是空旷冷清到这种地步。
说长乐宫是冷宫,都不会有人怀疑。
住在这种地方,她怎能不消极度日?
祝元存走到床榻边,单膝对着地蹲下,乖乖唤了她一声娘娘。
怕冷风入侵,钟姑姑退下前顺势把门给姐弟二人关上。
祝元存这才哑着嗓子叫了声,姐姐。
祝思嘉半躺着,脸色白得惊人,甚至比雪还要冷几分。
她抬手,慢慢抚上祝元存的头顶:“元存,你肯来,我却无法起身迎你。”
祝元存强笑着:“姐姐既然不舒服,就不必讲究那些礼节了,乖乖躺好便是。”
接着,他又问了些贴心的话,比方说祝思嘉都喝的什么药、胃口好不好、精神如何,祝思嘉一一都答了,声音实在微弱。
祝元存再坚持不住,漂亮的桃花眼里迸出泪花:
“姐姐,你是否还在因为……因为燕王府、因为陛下的事介怀?若你能好起来,你肯高兴,我便断然辞去朝中官职,不再奋战沙场,只求留在西京,日日能守候在你身旁。”
祝思嘉立刻咳了起来:“傻弟弟,身为男儿,不可不思报国。你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这个位置的,怎么肯轻易舍弃?不要因为姐姐,就扔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祝元存一摇头,眼泪便簌簌滚落,四散到地面:“我是认真的,这样做也好,虽每日无所事事、顶着个爵位混吃等死,可也好过日后功高盖主,引来陛下猜忌。姐姐,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要你平安。”
祝思嘉袒露心声:“你一直以为,陛下是因为我母家的缘故,才如此待我?是么?”
祝元存没有犹豫,猛地一点头。
祝思嘉:“你别多想,我和他之间的事,从来不关乎外戚。你更不能因为我的缘故,就对陛下心生不满,不尽心……咳咳……尽心为他效力。我虽不便走动,可我听说了你的事,你怎的还这般鲁莽?”
祝元存解释道:“姐姐误会了,我绝不是无诏进京,更非不想尽心效力。我只是不想乱北地军心,便秘密与陛下通信,回京之事,是得了他应允的。”
那就好,京中流言四起,更不乏说祝元存起了谋逆之心的,祝思嘉日日要在宫里装病,怎能不急?
甚至怎么给他收拾残局,祝思嘉都想好了。
大不了装作痊愈,又留在晏修身边几年,保他一命。
现在得了他本人的澄清,她心里的石头才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