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天石时勿带五金,可以提前将器刃等物放在等候的位置上,判别结束后回到原来站位便可。”
说完,他伸出手,将赵水他们往大殿前引导。
殿前是一方可容五辆马车同时通行的空地,铺着乳灰色的地砖,平整而开阔。场地两旁,与大殿的轴线平行,分别竖有七根石柱,呈弧线排列,粗大雄壮,刻有星斗凹槽。
此时大部分人已经到了,正底底交谈着。
郭垂星长带赵水和苏承恒走到画有白色凹点的空处,指了站位后,便离开去接待其他人。
拱手送走星长,一抬头,一袭黑红衣衫在周围各种各样的衣裳中格外的醒目,刺入了赵水的眼中。
是耀眼的黑红。
她依旧是简便易行的装束,但这次加上了束腰绣边勾勒出她窈窕清正的身姿,与以往大不相同。束发也被松开,垂下了长长的发尾,还编了几绺细细的麻花辫,一如既往的清爽中,增添了几分灵巧绚烂的味道。
只见她蓦然回首,脸庞似乎更白皙了些,双眉秀直,杏眼微张,眸中闪过奕奕的神采,然后一对红唇渐渐弯起。
是付铮啊。
这样雅柔的气质,是他人从未见过的另一个模样。
“赵水!”她叫道,笑着走了过来。
赵水第一次体会到,别人常说的“笑起来很甜”这句话,是真的。而方才目光居无定所的原来是想找她,这一找到,便移不开了。
付铮将两手背在身后,指间交握着,径直朝赵水走了过来,眼眸一转,又看向苏承恒,先向他行了礼道:“苏星同,好久不见。”
“是。”苏承恒点头回道。
“其他人呢,不是说白附子她们这段时间和你们住在一起吗?”付铮寻找无果,问道。
“她们与金星同一起过来。”
“金湛湛?”付铮笑道,“估计又想了什么生财之道,强行拉她们走的吧。这丫头,连这样重要的场合都不放过。”
说完,她不经意地抿了下唇,重新将目光转回赵水身上,声音轻了些,问道:“伤势恢复得怎样?”
赵水望着这双眼睛,微微一笑,答道:“已经痊愈了。”
付铮又笑了,眼眸弯弯,回道:“那就好。见着你爹娘和妹妹了吗,他们可都好?”
赵水应道:“嗯,都好。”
付铮闻言,轻轻点了几下头,缓缓垂下眼睫。
赵水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纵然他脑袋里冒出了好多问题——她这些天过得怎样,在做什么?这次想入哪个门派,是否和他的一样?那些勒痕与淤青,应该已经消退不见了吧……
这些话,却通通被不断投射过来的目光打去了说出口的意愿。
他听到旁人在说话。
“那就是开阳之女啊,星考时倒没什么印象。”
“你忘了,当时有名女子一直穿着松垮的男装,就是这位。没想到稍稍这么一打扮,倒是大气的俏丽。”
“听闻开阳之女复试时的对手是赫连世子一组,果然是缘分所致啊。”
“我一直当开阳门主将其女藏于山间的传闻是真的,以为将来会是位贤良淑德之人站在世子旁边。却没想到开阳之女早早便历练世间,真是位厉害的女子……”
赵水暗暗握紧了拳头。
他们投来的眼神、说的话,似乎像一个个小铁锤,措不及防地就钻入胸膛,在他的自尊心上不留情面的击上一锤。
在众人的眼中,付铮是多么令人瞩目的存在。
他又何曾不是这样认为,只是在他眼中,这份“瞩目”与他人不同。可他赵水,在此时,只是个不相关的背景而已——区区背景,还曾想着加入主角的故事线里。
他们之间,原本就是这样的差距吗?
付铮也听到了这些话,笑意消减,当做没听到似的再次抬头,向面前二人问道:“你们可有意愿的门派?”
苏承恒瞟了眼旁边的赵水,见他一时未答,便回道:“天石有意,只怕我们想什么,都是难为。”
“那不一定。”付铮说道,“老头子说,虽然天石会判断潜力,但同时也听心语,倘若一个人有足够的强烈意愿可以支撑他发愤图强弥补先天的不足,仍是有机会去到心仪的门派。对了赵水,上次催动星灵之事,老头子后来可有说什么?”
她口中的“老头子”就是开阳门主。
那偶尔的痞气倒是一如既往。
赵水“哦”了一声,向她笑起,回道:“开阳门主他们也找不出原因,只能归咎于天赋异禀了。不过……”
他回想起城主说的,他体内星灵已驻,或许天石判别并不会有反应。
他忍下了话头
“咚!咚咚!”
几声响动引得众人仰头看去。
只见大殿前又高又宽的台基两旁,架起了两个红彤彤的大堂鼓,此时正分别被敲响。
一位星长从殿门后走出,朗声向台基下的众人说道:“各自回位,保持肃静。马上开始请天石、判星门!”
场中嗡嗡的说话声立刻消了去,众人的神色都在瞬间绷紧。
付铮转头向赵水他们拱手,抬眸又看了赵水一眼,没再说话,往过来时的位置回去了。
赵水看着她穿过一行人,低头顿了顿,转身与苏承恒分别站到各自的圆点标志上,抬头望向大殿,保持静然。
待新弟子成排成列地站定,后面的甬道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七行长长的队伍一路小跑着向大殿奔来,各执星旗,分别在一众新入门弟子的四周停住,静然不动。
看那整齐划一的着装,和年岁相差不大的模样,应该是上一届的星门前辈。
中间的新弟子看见他们在周围一同站着,不自觉地将腰杆挺得更直。
大殿的殿门,开始有人徐徐走出。
他们大多数年过不惑,身着宽大庄重的宫廷礼服,一位跟着一位地迈过殿门高高的门槛,举臂曲肘,恭敬地向台基下的众人深深鞠躬。
底下的众弟子纷纷拱手回礼,如此一拜再拜后,众人便见一位衣着红袍、腰系黄带,头顶金冠垂珠之人泰然阔步,在众位星门官员后面走出大殿。
这次没等他起势行礼,挡在赵水前面的那一个个后脑勺便都毕恭毕敬地低了下去,纷纷跪拜。
于是他也跟随众人屈膝,就地跪坐行拜君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