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即使没有许然,在十八世纪的某一天,查尔斯仍畅通无阻地抵达了那间密室,看到了那个空书柜,并明白了一切。
“通过暗示,让别人去悟。”
“就像某种可以通过语言传递的模因。”
——在“巫”被抹去的历史副本,他对许然这样说。
“巫族所说的精神污染。”
——这是许然的理解。
而在米底拉的那天,郑杰林左扯右扯,旁敲侧击,愣是一个字没说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在查尔斯的语言引导下,许然下意识认为,他是不屑于与自己这种无名小卒说话,或喜欢装神秘。
但现在想起来,那分明是:
——害怕通过语言传递精神污染。
两百年前,查尔斯在吸血鬼家族的密室里,借一张空书架,几个含含糊糊的字母,有了猜测的雏形。
他有两百年的时间去验证这个猜测,在“透视”和“虚空之影”的帮助下,他可以自由出入世界上绝大多数藏书之地,慢慢翻阅一切书页,在古老的字句间寻求真相。
两百年后,他对许然坦然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郑杰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也许,他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屁。
几千年的时间里,世界上最私密的藏书,快让你看完了,你就真一点猜不出郑杰林是什么意思来?
那天,在米底拉,自己震惊于发生的一切,情绪像逼仄到无法思考,查尔斯略一误导,自己就信了。
一个活了几千年的人,可能是个废柴,可能胸无大志,但唯独不可能,没有见识。
许然再也睡不着了。
他走到窗前,拉开厚厚的窗帘,残月光混星光漫射入窗,车辆在城市的血管里穿行像不知疲倦的细胞。
那是一个个普通人。
他们疲惫地奔行于漫长的旅程上,却终日困坐愁城,时常郁郁寡欢,为子女父母,为结发之妻与齐眉之夫,却唯独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
他们不用担心,一觉醒来,自己会成为卖火柴小女孩手里剩下的那根火柴,变成某个只知跪拜白雪公主的动漫人物。
其实也会有意外的。
许然从不愿主动回忆起米底拉,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像个傻逼一样苦哈哈地赶过去,最后还要让重新进化出智力的丧尸救自己,无论他划记忆之舟,短暂在米底拉掠过多少次,那天晚上,天空永远浓如墨染,有千万灵魂永远在水底恸哭。
如果那天,他在米底拉,展开领域·凋零,如果他有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呢?
许然忽然很难过,那是种似乎被万千魂类穿身而过的苦楚。
他按亮床头灯,稀薄的光圈像黑眼圈一样憔悴。
他慢慢坐回床上,打通了卫之琢电话。
卫之琢正在咖啡厅里上自习呢。
“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卫之琢笑语盈盈,她依旧那么精神抖擞,说起来,她可能开启了“纯洁者”。
许然没说话。
“怎么了?”
她关切地问。
许然笑一笑。
“我想你了。”
他低低地说。
他好难过,也好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