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天天的遗书和日记本放到一旁之前,冯莘的目光落在了那被划去看不清的两个字上。 被划去的那两个字究竟是什么呢?冯莘的眉头忽然浮出几分疑惑。 把天天的遗书递给沈酿川,冯莘拆开了沈酿川递来的文件袋,文件袋中装着不少文件。 这些文件看起来是一些资料,想起之前那个打开的保险柜,冯莘一边快速地浏览着资料,一边道:“沈酿川,你怎么打开那个保险柜的?” 沈酿川头也不抬地道:“保险柜上的数字键有的已经被磨损,在已知组成密码的各个数字的前提下,找出它的真正密码,并不是什么难事。” 冯莘点点头,这些资料看起来都是孤儿院的一些孤儿少年的资料,引起冯莘注意的是那一份属于天天的资料。 春花孤儿院 天天:性别女,2001年10月28日被好心人发现躺在厕所,身上裹着红色的襁褓,一旁放着一封信,信上写有小名与生日(2001年10月25日),此外,并无其他信息。另,天天于2001年10月29日被送来我院。 天天性格孤僻且好强,在9岁时,因同学小明换了她蜡笔上的标签,抓花了同学小明的脸。 2010年,我院经费紧张,虽有单仁夫妇的捐款,但仍难以缓解财政危机,经我院领导研究决定,将天天转送至条件更宽裕的秋花孤儿院。 秋花孤儿院 天天:性别女,2010年10月5日由春花孤儿院转送而来。 天天性格孤僻,不爱说话,常常被同学欺负。在11岁时,曾因考试成绩不理想在教室哭了一晚。 2013年,单仁夫妇询问领养孤儿之事,指明要为家中的孩子单真真找一个哥哥或弟弟,我院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向单仁夫妇推荐了天天。 2014年7月,在我院工作人员的劝说下,单仁夫妇同意领养天天。 原来天天是被领养的孤儿,那这对夫妇就应该是这对单仁夫妇了。 冯莘拧了拧眉头,他忽然想起,在之前看到的单仁夫妇慰问孤儿院的照片中,单仁夫妇的照片都是与一些男孩的照片,在这些照片中,并未出现除了单仁的妻子以外的女性。 这对夫妇对男孩有着偏向性的喜好,在这样的前提下,天天会不会察觉到这对夫妇的偏向性的喜好呢? 在孤儿院与孤儿院中流浪,冯莘可以想见天天内心的脆弱,他并不想指责这对夫妇的喜好,但对筋疲力尽的骆驼来说,那一根承载着幸福的稻草是否带着虚妄的沉重呢? 沈酿川忽幽幽地道:“小花生,获奖感言留到之后吧,我们还要查看尸体呢。” 他冷静且克制的声音把冯莘从感慨的泥沼中拉了出来,冯莘点了点头。 这时,一道尖锐的声响传入两人耳中,沈酿川想,这是高跟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你们不打算证据共享么?这样藏着掖着,就算赢了比赛也是胜之不武!”桐子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张脸微微扭曲着。 刚才在书房里,桐子就是一副要吃了沈酿川的模样,对来自别人的一切行为,桐子仿佛都太过敏感。 与沈酿川交换过眼神后,冯莘把文件袋递给了桐子,桐子接过文件袋,哼了一声。 如果不是冯莘还记得之前见到的桐子,冯莘几乎要怀疑这像只刺猬一般咄咄逼人的桐子是另一人假扮。 沈酿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走到床边,俯身检查着天天的尸体。 “一号尸体,性别女,年纪十四岁,被发现时呈仰卧状躺在床上,右手垂在床边,手腕上有五道伤口,正中为一号伤口,一号伤口左侧依次为二号伤口与三号伤口,右侧依次为四号伤口与五号伤口。一号伤口深0.2厘米,宽0.2厘米,长4厘米;二号伤口深0.1厘米,宽0.1厘米,长3厘米;三号伤口深0.1厘米,宽0.1厘米,长2厘米;四号伤口深0.1厘米,宽0.1厘米,长3厘米;五号伤口深0.2厘米,宽0.2厘米,长3.5厘米。” 冯莘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克制着心中那想要奔涌而出的情绪。 自/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冯莘很遗憾,那使天天自杀的勇气,并不能使天天活下来。 信一等人看向沈酿川的眼神却是愈发凝重,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能清醒冷静,这个沈酿川究竟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 “五道伤口疑为试探伤,皆有生活反应,死因疑为失血过多。小腿肚、臀部有尸斑,指压褪色,尸斑形成早期。手臂、胸腹皆有疤痕,疑为早年被殴打所致。” 查看过尸体后,冯莘打开了那本日记,但让他感到惊愕的是:这本日记上的一切已经被墨水毁掉,在墨水的污迹中,过往的一切都变得难以分辨。 使冯莘庆幸的是: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在墨水的污迹中,他隐约看到了几个字。 那几个字是不及格。 沈酿川拧着眉头,他悲悯地看了冯莘一眼,随后缓声道:“这样,对你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他明白沈酿川话中的深意,可他未曾看见,便等同于这些苦痛未曾存在过么? “看来这叫天天的孩子,从前过得并不是很好,她会不会是因为那些伤疤背后的伤痛自杀?”民子叹了一声,在她那张具有亲和力的脸上,浮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悲悯。 冯莘却忽然开始怀疑连这悲悯都是民子的面具,她并不同情天天,她只需要一个表明自己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女人的机会。 “未必,”信一摇摇头,道,“那些伤疤是几年前的伤疤,如果她是因为那些伤疤自杀,为什么要等到今天呢?” 伊佐子却是眨着眼,她道:“我来总结一下,这房间里只有天天一个人,唯一能藏身的衣柜我们也检查过,我想书房里应该也没发现尸体,没有强行进入的痕迹,这样的话,除了自杀,没有其他可能。” 伊佐子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不论是自杀还是谋杀,总是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幸福的家庭,看起来并没有能使天天自杀的契机,而且,这对热心公益的父母,看起来也并不像是会殴打孩子的人。” 在伊佐子等人在歧路上越走越远之前,冯莘感到了将他们引回正路的必要。 “天天是被领养的。” 信一、民子和伊佐子俱是一愣,听完冯莘的解释后,信一喃喃道:“如果天天是被领养的孩子的话,那她心思一定比较敏感,在这样的情况下,自杀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等等,冯莘你刚才说日记本上有‘不及格’三个字,这会不会是契机?” 说着,信一又摇了摇头,道:“因为不及格自杀,我是不是太低估天天的心理承受力了?” “没有作为XX出生,我很抱歉。那遗书上被划去的那两个字是什么呢?”伊佐子疑惑地道。 冯莘想,如果日记本上没有那毁去一切的墨水,或许,他们还能从天天的日记本中找到除了79分以外的更多的蛛丝马迹。 但是,眼下留给他们的可以找到天天自杀的契机的证据,并不多。 在冯莘以为伊佐子会继续分析推理的时候,伊佐子眨了眨眼,道:“我们不如再玩一局转桌灵游戏?” 看完文件袋中的东西的桐子把文件袋扔给了信一和民子,她冷笑了一声,道:“什么都能扯到转桌灵游戏上,伊佐子,你还敢更迷信一点么?” 伊佐子并不生气,只是定定地看着桐子,仿佛在等待一个反击的机会。 冯莘把目光转向沈酿川,却见他放下那幅画,在桌边停留了一会儿后,又抬脚向衣柜走去。 显然,伊佐子也注意到了沈酿川的动静,她提醒道:“但丁,我和信一已经检查过那衣柜了,那里面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沈酿川并未停下脚步,他用那特有的淳厚的声音道:“在找到真相之前,有必要对一切保持怀疑。” 对沈酿川而言,这一切也包括身边的人。 说着,沈酿川打开了衣柜,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女生的衣柜。 冯莘走到沈酿川身旁,正如伊佐子所说,这衣柜并无奇怪之处,除了衣架上那小小的写着颜色的标签。 在沈酿川检查衣柜的时候,桐子忽然像发现了珍宝一般,激动地喊道:“我知道遗书上那两个字是什么了,是天才。” 看过文件袋中的东西后,信一也改变了想法,他附和道:“这样倒是说得通,不是说天天曾因为成绩不理想哭了一晚上么?” 桐子和信一对视了一眼,随后四人颇有默契地往外走去,房中,很快便只剩下冯莘和沈酿川两人。 沈酿川却忽然转头,他的眼中仿佛燃着一簇火,他坚定而又有力地道:“走吧,小花生,去五楼见证胜利的曙光。” 冯莘跟在沈酿川走出展厅,不远不近地跟在众人身后,他道:“她为什么自杀?” “小花生,那幅画。” 在沈酿川的话音落下的时候,冯莘的身子忽然僵住,在这幽暗的博物馆中,仿佛又一双手捂住他的口鼻,把他拖进了这无边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