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乌衣一旦非王谢,怕青山江岸分吴越,厌红尘万丈混龙蛇。 自古以来,世人争富贵,争名利,岂不知富贵如流水,名利似浮云,空拥有万丈繁华,终不过一梦南柯。 风云聚于天际,龙虎逢于帝都,两者相争,必有一人胜。 却说那日过校场比武,萧子翼已连下两局,帅印在握。而赵元亮仍想在最后一局打败对方,让他在万人之前出丑。 “萧公子,萧公子,萧公子。”在场的平民百姓如雷声般呼喊,一声高过一声。 萧子翼只是静默地站在那里,如水的双瞳不知凝望着远方何处,一身白衣洁白胜雪。 他没有看到赵元亮那握紧的双手,眼神中全是恶毒与怨恨的冷光。 在万人呼喊中,二人并肩走上比武台,相对站定。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一个是温柔的笑意,一个是冰冷的眼神,狭长的衣襟在风中猎猎作响。 龙虎之战,一触即发。赢者万人赞颂,输者丧尽颜面。 “羽儿。”看着台上的两名俊挺少年,年迈的老皇帝对旁边一袭红衣的少女道:“你说,这一局,他俩谁会胜出?” “当然是萧子……萧公子。”白羽凝视着一袭白衣的少年:“父亲看他的骑术与箭术,皆是百年罕见,想武术自是不差。” “嗯嗯,和我所想的一样,果然为一员良将。”老皇帝笑了笑,不禁摇头:“萧氏有后矣,不负其父之名。” “哎。”听得父亲此语,白羽不禁叹了口气,沉默不言。 萧子翼的父亲萧靖宇之事帝都中人皆知晓,人们在称赞其父忠烈无双时,也不禁扼腕长叹。 想当初西陆来犯,萧靖宇率八千银翼军被十万蛮兵围困于封名山中。 八千虎狼之师在断水绝粮中苦战三日,终全部捐躯,无一生还。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之变色,何其悲壮! 如今其子萧子翼负一身之勇武,台上夺帅,亦算是虎父无犬子。 子翼,你可一定要胜出,这可是你一直追求的梦想。 在红衣女子的思绪游离间,台下的众人已经停止了呼喊,比武正式开始。 “第三局比试开始。”耳闻得三声鼓声,白袍将军开口道:“倒地不起者输,跌出擂台者输,不得致人死伤,不得动用兵刃。” “诺。”二人应了声,各自分开,相去十步,于比武台上站定。 他们长身而立,漠然地看着对方,四周的枪戟在日光下交叠出繁复的清影。 赵元亮将身体一弓,化拳为爪,作伏虎下山之势,眼睛中一片冷光。 而萧子翼则笑而不语,左手负于身后,只是伸出右掌五指排开。 比武未开始,台上已是一片紧张氛围,充满肃杀之气,看得台下的人目眩神迷。 “可恶,敢小视我。”赵元亮眼神一冷,手随身动,整个人已扑了过来,势如猛虎狂扑。 “好一招虎啸百川。”萧子翼笑了笑,点足倒掠之际,右手抵住了他的右爪,肘尖一翻又荡开了他的左爪。 这一抓一抵,看似软绵无力,却轻飘飘地化开了他的刚猛一击。 “可恶。”见一击不中,赵元亮既惊且怒,还未抽身而退,反手就是一招黑虎掏心,迅捷而凌厉。 “哼。”萧子翼长眉一振,将身体一矮,右脚飞起,踢向赵元亮的左腿。 “什么!”赵元亮吃了一惊,一个空翻平地掠起,左爪已从上而下直击萧子翼的头顶。 萧子翼却也迅速,在此之时,单手撑地,一脚劈了下去,如巨斧开山。 一起一落之间,诸人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赵元亮已经倒在了比武台上,嘴角渗出了丝丝殷红的血液。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不出十招赵元亮已被击倒在地,众人无不愕然。 谁都未想到这个看似病态女气的少年竟是如此的厉害,刚一出手便是惊才绝艳。 萧子翼默默地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水色的双瞳清澈明亮,脸上不知悲喜。 而赵元亮则捂着胸口,目光中皆是怨毒的光,刚才的一击让他受伤极重。 就连他也不禁惊骇,他学武多年自谓无人可敌,却不成想在他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可又岂能这样了之?他不甘心,不甘心在天下人面前让家族丧尽颜面。 “该死的小兔崽子。”看到儿子受伤倒地,赵怀瑾亦不免惊震:“这……这小子居然这么厉害。” “哎。”白玄英叹了口气,笑道:“看来这一局我们是又输了。” “未必。”赵怀瑾恨道:“比武还未结束,殿下切莫忧虑,我们还有胜算。” 他冷笑了一声看向赵元亮,赵元亮亦同样看着自己的父亲,二人点了点头,相视一笑。 在众人未察觉之际,赵元亮翻开右袖,闭着眼睛,用鼻子吸了吸,脸上尽是陶醉之色。 那种迷乱麻醉的致幻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享受,仿佛是一场天上幻梦。 他从地上爬起,如山岳般雄立,肌肉膨胀,骨骼爆响,眼瞳中仿若流动着火焰。 重伤之人再度站起,如此诡异的气息,令所有人心生困惑。 “丞相……”白玄英的眼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问:“ 他的眼睛怎么变成了血红色,他这是怎么了?” “他是闻了七星蚀魂的气味。”赵怀瑾眼神冰冷:“七星蚀魂乃是以七星海棠为药引制成,能够让人暂时产生幻觉,无疼痛之感,无畏惧之心。” “哦。”白玄英笑了笑:“可你就不怕他的身体无法承受,毕竟是一种□□。” “哼。”赵怀瑾冷哼一声:“这场比武可是关乎我赵家颜面,为了打败这个小子我在所不惜。” 二人正说间,台上的两人又再次打斗开来,缠斗不休。 只见赵元亮眼中如同流火,化防守为进攻,招招尽是致命,满身凶狠之气。 他咆哮,他嘶吼,他如同出笼猛兽般冲向那个一袭白衣的少年。 “你……你这是怎么了?”萧子翼看着对方僵硬的眼珠,心下也是一惊,连忙返身后退,四处躲闪。 “这……这是怎么回事?”高台上的白羽也看出了异端,不禁担忧:“子翼,你一定要小心啊!” 萧子翼没想到自己躲得快,对方出招更快,简直如同妖鬼。自己和对方交手数十招,身上已被重重地击中几处,嘴角流出了鲜血。 他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招招尽是致命的攻击,难道是中毒了,居然丧失了意识,全无痛感。 那我到底该不该把他打残?我不打残他他就会打残我,可他若是残了便武功尽废。 他拭去唇边的血迹,紧握着拳头,凝神思考,破碎的衣襟在风中猎猎。 “啊!”赵元亮一声大喝,双手一分,骤然杀了过来,眼中尽是暴怒。 萧子翼足尖轻点,连忙后掠,可身上又被对方打到几处,那一爪之力竟让他左肩流出了鲜血。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能非死即伤,一定要想个办法。 萧子翼心如电转,一个瞬间便思考了很多,突然眼前一亮。 他点足连连后退,而赵元亮的双爪已如疾风暴雨般袭来,将他逼至台边。 眼见又是一爪迎面而来,萧子翼却挺身迎了上去抓起赵元亮的衣服,右手化掌为指击其双臂四穴,尔后顺势一带将他掷下了比武台掼在地上。 “好厉害,好厉害……”满场的人无不拍手叫好,称赞声如潮水般起伏。 “第三局结束。”白袍将军面向众人:“萧子翼胜。” “我儿……”见赵元亮摔下台,赵怀瑾赶忙跑了过去扶起了儿子:“你没事吧。” “没事……”赵元亮的身体已有了恢复,喘息道:“孩儿让父亲丢脸了。” “你无事就好。”赵怀瑾安慰着儿子,又转头看着台上的白衣少年,恨道:“姑且让这小子先高兴几天,日后有他好受的。” 原来,在刚才那一连串的反击中,萧子翼已打通了赵元亮身上的几处大穴,才不致血气逆流,暴亡而死。 听着台下疯狂的呼喊,望着相扶离去的父子,萧子翼的眼中一片茫然,忽然感到一种悲怆。 输与赢,成与败,真得有那么重要吗?为了名利竟有人可以不顾生死。 细碎的阳光映照着他黑色的长发,他一袭白衣傲立于万人之前,如此孤独,如此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