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芳华楼生意极好,座无虚席,好几位客人都包了厢房,点了若杏姑娘陪坐。若杏只得拉着侍女几个厢房来回的跑,忙得不可开交,宋暄平时不大出大堂,见若杏她们实在忙不过了,就破例帮若杏在厢房里打下手,布布菜,弹弹曲儿,减轻她们负担。 宋暄正在一间厢房里熏香,为下个客人到来做准备。这时,一人撞开大门,满身酒气,跌坐在桌前,口齿不清大喊着:“芳华楼的姑娘都死了嘛,柳三娘是不是不放本大爷在眼内,还不来人招呼。”后面一个随从跟着进来,扶起他,满脸横肉调笑道:“公子慢点,芳华楼的小贱人就爱玩欲擒故纵这套,我去请若杏姑娘,公子你先休歇一会。”完了就指着宋暄,“臭丫头,好生招呼我们公子。”便又甩门而去了。 宋暄看了眼眼前醉成烂泥的男人,是郭刺史的儿子郭津,杖着家中权势,吃喝嫖赌,横行霸道,为人俗不可耐,每次来芳华楼都要闹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常对姑娘们毛手毛脚,语言粗俗,柳三娘忌郭刺史三分,不能不做郭津的生意,只好吩咐各房姑娘小心行事,保护自己。所有姑娘中,只有若杏人情练达,又沉得住气,才能堪堪应付得住他。今儿若杏姑娘太忙,没第一时间招呼他,郭津火气大发。 宋暄看着他就觉得烦厌恶心,心里将他赌咒了几遍,癞□□,看你什么时候被人逮住收拾了。 酒气刺鼻,连熏香的压不住,只想早早离开房间。 宋暄刚要往门外走,谁知就被郭津伸脚绊倒,整个人跌倒在地上,膝盖摔得直疼得要掉眼泪。 “哪儿来的不知规矩的臭丫头,在大爷面前还蒙口蒙面,是丑的见不得人了吗?”郭津踉踉跄跄站起来,指着地上的宋暄就骂。 宋暄不想与他纠缠,忍着疼爬起来想走。 郭津见宋暄想走,猛地拉着宋暄的腿把她拉了回来,大力掰过宋暄身子,就要扯宋暄的面纱。力气之大,宋暄根本抵抗不住,就这样被郭津扯掉了面纱。 扯下面纱的一刻,郭津被眼前的美人惊住了,唇如点樱,双目含水,白璧无瑕,曼妙身体绷紧如受惊的小兽,每处都刺激着他神经。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忍不住的扑过去压住宋暄的身子,一手在宋暄身子上乱摸,一手撕扯着宋暄衣服,喊着:“芳华楼竟然藏着如此美貌姑娘,别动别动,让本公子亲亲,本公子不会亏待你”。宋暄何时遇过这样的事情,脑袋一片空白,吓得大叫,拼命的挣扎。可血气冲头的盛年男子,宋暄根本没法抵抗,撕拉一声的就被扯去了胸前薄衣,雪白的肌肤袒露无遗。宋暄吓得失了理智,手脚更拼命扑腾,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慌乱之间摸到一器物,想都没想的就用尽全身力气往身上的男人头上砸去,一下两下,郭津趴在宋暄身上顿时没了动作,宋暄费力推翻郭津,眼见地上的男人头上鲜血直流,似乎没了气息。 宋暄浑身发抖战栗,内心惊恐不止,天啊,自己做了些什么。宋暄狠狠扇了自己一把,不知是想自己赶紧冷静下来,还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打死郭刺史的儿子,她恐怕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老天爷,不要给我开这种玩笑。 此时,柳老板、若杏刚好前来要招呼郭津,推开房门看见桌椅歪倒,杯盏零落,郭刺史的儿子郭津满头鲜血躺着地上,旁边是衣衫不整的宋暄,若杏马上吓得魂魄不齐,开口要惊叫,柳老板马上捂住了若杏嘴巴,赶紧关紧了房门。 宋暄惊恐的抬头看着柳老板:“老板,我杀了人。” 柳老板一来,宋暄浑身的战抖顿时减轻了,满脑子的浆糊也停止了翻滚,无论何时何刻,宋暄都觉得柳老板是她能依靠的人。 此时门外传来郭津侍从的声音,房内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宋暄急中生智,发出娇羞的声音:“郭公子别这样,若杏姑娘马上来了,外头有人进来瞧见了,可要羞死奴家了。” 门外的随从听见,发出粗鄙的笑声,不知郭公子竟猴急成这个样子,连个丫头都不放过,知趣的走远了。 若杏吓得六神无主,声音颤抖着:“如今怎么办,郭公子死了,死了,不能被发现他死在这里,要把他尸体藏起来吗,天啊,怎么办。\" 柳老板一生见风波无数,可眼前的事还是让她胆战心惊,郭津出事,无论如何郭刺史都不会善罢甘休,宋暄一旦被抓住,新罪旧案,万死无生,可包庇宋暄掩护事实,芳华楼众人定必跟着遭殃.... 柳老板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了,看了一眼宋暄,然后去检查了一下地上郭津的情况,郭津鼻息几乎不可闻,仅有微弱脉息,已在临死阶段。柳老板飞快思考片刻,神色严峻,一字一句地叮嘱还处于惊恐状态的若杏:“若杏,冷静下来,一刻钟之后,马上向外呼救,如果官府的人来了,跟官府的人说你进来就看见郭公子受伤在地上,估计是仆女见财起意,抢了郭公子财物还伤了郭公子,万不能将你自己卷入其中。” 若杏颤着声音:“可,可是….” 宋暄神色凄楚看着柳老板,柳老板为了保住芳华楼,放弃了她。 柳老板翻出郭津钱袋,塞在宋暄手上,拉起呆呆的她,半拉半搀着往后门走去,拧过头,声音里透着镇定,跟若杏说:“记住,是仆女宋暄,面有残疾,丑陋不堪。” 宋暄恍悟,柳老板仍在想办法救她。 柳老板拉着宋暄避过人群,飞快跑至自己的住室。柳老板翻箱倒柜,翻出一样东西放至宋暄手上,是一份名书。宋暄翻开名书,写着宁暄,女,景元十三年生,比宋暄年幼一岁,父宁北盛,母柳元嫒,还有各项生平信息。 柳三娘闺名柳元卿,这个柳元嫒是她什么人。 宋暄不解望着柳三娘。柳三娘看着宋暄,心如刀割,今晚宋暄遭受得太多,命运又将这个可怜的孩子推向了另一条绝路。柳三娘露出平常难得见到的温柔的神色,轻轻抚过宋暄凌乱的额发,用衣袖细细擦去宋暄脸上的血迹、泪痕,柔声说:“宁暄是我过世女儿的闺名。你没有名书,根本出不了永乐镇。暄儿,你听着,从今而后,你是宁暄,祖籍襄阳,父亲襄阳人士,娘亲杭州人士,来永乐镇探亲。” 宋暄忍不住,头倚在柳老板肩上,任眼泪流出。柳老板对她一向严厉,感情从不外露,可原来从一开始宋暄来到芳华楼,改去原本名字之时,柳老板就把女儿的名字给了她——她一直当宋暄女儿一般看待。 柳老板轻拍宋暄肩背,抚慰她:“暄儿,芳华楼的人要依仗我,此次以后你一人上路,千万要勇敢要坚忍,你小心行事,明日之前一定要出永乐镇,知道吗?” “老板,我不走,我能逃去哪里,我什么亲人都没有,只有柳老板你,只有芳华楼,我根本无处可去,不如你抓我去自首吧。” “今晚之事我能猜出始末,罪不在你,但你落在郭刺史手上就百口莫辩,百死无生了。若杏已去报官兵,你这一安全走后,我便主动去配合官兵,开门让官兵搜查芳华楼,要和他们一起来抓你这个谋财害命的小贼了”“暄儿,你不是无处可去,你去杭州,去我的家乡,临安县小排楼坊桃花胡同十号,在那里等我,等这边尘埃落定,我便来寻你,不要害怕。” “老板,不行,我走了,郭刺史定必迁怒于你,我不能连累你和芳华楼。”宋暄不肯。 “你走与不走,郭津死在我芳华楼,我柳三娘都会有关系,何苦要搭上你的性命,要是你被抓住查出当年的旧案,我罪名更大。放心,我柳三娘在永乐城经营筹谋这么多年,还是有全身而退的能力,你不是常拍马屁说柳老板无所不能的吗,怎么此时就不信我呢。你爹娘是我生死挚交,他们将你交于我手上,我就有责任护你周全,你不想想当年你爹娘忍受了多少,费了多大的艰辛才把你救出,你要活着,要安享百年,才对得起泉下的爹娘。你不要多说,时间无多,你赶紧走,记住,千万不要放弃,不要回头。” 宋暄说不过,只好收好名书和包袱,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别了柳老板,沿着芳华楼后山的隐蔽山径翻了出去,过了不一会儿,大批官兵便包围了芳华楼。宋暄回首看一眼,底下的芳华楼还如往常灯火辉煌、流光溢彩,可前路,谁人都不知,是怎么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