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楼开宴,丝竹歌声不绝,胭脂香气浮动。 若杏和画桦在招待客人,说话聊天。 客人们正说着,今儿来芳华楼路上经过“美学大会”海选之地,被堵得水泄不通,车马难行,可真热闹。一位客人说道,上届美学大会,他有幸得到一张票权,上京观赏大赛,那个盛况,可谓毕生难忘。画桦听了,与客人嗔怪道:“看过“美学大会”的“秀丽生”,怎么还看得上我们青楼的女子。” 那位客人则讪笑道:“风采不同,风采不同。”未免迁怒美人,转了话头:“不知今年咱们江南西省的秀丽生资质如何,上届江南西省的秀丽生仅得二人晋乙等名次,已有三届不曾有秀丽生获甲等名次,更别论取得榜首之位。不知今年能否一洗颓风。” 另一位客人马上知趣接口道:“可不是嘛,美人都在这芳华楼里,哪还有美人去参选呢。” 画桦不领这个奉承,道:\"怎能和正经的“秀丽生”相比,可别折煞我们这种下等人家。”转身就说要回房休息,惹得那位客人巴巴的追上去。 若杏在一旁心里笑画桦娇横,又笑客人愚钝,怎得在一个女子面前夸别的女子美貌,愚钝。 不过,画桦也有一事说得对,秀丽生不是人人都能参选,先不论才华美貌是否能选上,大叶国有严格的名书户籍制度,一人一名书,府衙对辖内百姓名书记录详尽,出生生平,有犯事或家人有获罪者,官府都会在名书记录上记载。秀丽生参选的搜要条件是名书通过审核,必须身家清白之女方可参选,虽然民间对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眼光已没有那么严苛,但一旦被府衙名书记录得曾沦落青楼,必不能参选秀丽生了。 前堂灯火辉煌,乐声飘飘,芳华楼□□却十分安静。 宋暄捧着一堆画卷和书稿往画堂方向走去。宋暄有家学底蕴,又聪慧绝伦,诗词文学和棋艺由爹爹亲自教导,爹爹是当朝进士,膝下无儿,把宋暄当成儿子在培养,对她的功课学识要求极为严格,九岁那年宋暄已熟读诗书,出口成章。而宋暄娘亲赵氏是当年一方美誉的才女美人,当年参选美举,力压群芳,一举夺得甲等第二名的名次,听闻当年京中多少公子哥儿拜倒在她娘亲石榴裙下,可她偏仰慕宋暄爹爹才华,钟情于他,才子美人终成眷属,琴瑟和谐。宋暄继承了她娘亲的美貌,青出于蓝还比当年的娘略胜三分,曲艺画艺受教于娘亲手把手教导,也是一流,后来宋暄在芳华楼无事就在窝在藏书阁、画堂、琴房,寄情诗书艺术,不时经深不可测的柳老板点拨一番,满身才艺更上一层楼。 芳华楼的姑娘有功课考试,平常又有客人求题字画画,跟宋暄熟络的姑娘们如若杏、画桦她们,时常求宋暄作枪手,宋暄央不住姑娘们缠求(以及食物的诱惑),得空就帮姑娘们题词作诗,改画改文,外头很多受客人追捧的芳华楼的诗词画作,颇多都出自于宋暄之手,但宋暄不敢太张扬高调,诗文只肯改句一二,画画谱曲都留力几分,免得惹人注意。 宋暄走至画堂门前,听见柳老板在这里面与人说话,那人是陈秦秦,芳华楼新来的姑娘。 柳老板坐着细细研磨写字,陈秦秦垂手而立,容颜憔悴,神色空洞。 柳老板开口说话:“秦秦,我知来我芳华楼非你本意,可人各有命,你可以怨你家人,可怨我芳华楼,亦可怨天,但你知,怨,并不能改变事情半分。” 陈秦秦红了眼眶。陈秦秦原是丝绸富商之女,从小锦衣玉食,穿金带银,家中专门伺候她的就有侍女奴仆七八人,有专门的老师教导,知书识礼,是天之娇女。后来,陈父早逝,家道中落,家中只有个纨绔哥哥,成天惹是生非、挥霍胡闹,几年之间家中财富早被败得不剩什么了,前阵子,哥哥在青楼里与人争风吃醋,把对方打伤,对方原来是个有名有望的狠角色,决不轻易放过了秦秦哥哥,便告了官府,说是要不赔一千两银子,要不就要秦秦哥哥牢底坐穿。陈家空架子一副,什么都没有,只有个美艳妹妹,哥哥狠下心肠,于是乎就把陈秦秦卖给了柳三娘。陈秦秦原来好歹是个大家闺秀,来了芳华楼成了堕落风尘之人,心里始终过不去这坎,不情愿卖艺待客,水米不沾,颇是倔强。 哥哥在青楼里争风吃醋,妹妹就得流落青楼,真是讽刺。 宋暄扶额,这种女子身世坎坷的戏码,连唱戏的都唱腻了,现实里还天天发生。看不下去,太丧了。 柳老板依旧在写字,不曾抬头看陈秦秦一眼,淡淡的继续说:“芳华楼自然不是什么上等地方,可你当前只有这一条活路,你若偏要寻了死路,旁人除了为你叹一句可怜,你还能得到什么。” 柳老板此时停了停,抬头看陈秦秦,缓缓说:“一千两银子,不该是你一生的价码” 陈秦秦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终于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前路要怎么走,你好好想清楚,出去吧。”柳老板复又低头写字,不再说话。 宋暄连忙躲了起来,免得撞见出来的陈秦秦,惹得陈秦秦难堪。 不一会儿,只听柳老板在里头说话:“芳华楼什么时候进了专听墙角的小贼。” 宋暄咂舌,莫非柳老板原来还会听声辨位不可,可怕可怕...不得已,耸拉着脑袋进了画堂。 宋暄端立着,不敢造次。宋暄进芳华楼跟着柳老板六年多了,柳老板于她亦师亦长,救她于生死之间,是世间与她父母还有一丝关系之人,庇护她,教导她,可柳老板又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待人严厉,深不可测,宋暄对柳老板是又敬又怕。 柳老板停笔,看宋暄捧着一臂的画卷和书稿,在她面前夹紧尾巴的样子,嘴角有了微微笑意,说:“又为了一点好处,给人作枪手,没点出息。” 宋暄抬头望天,心想还不是你扣了我工钱,鹅腿都吃不上,还能怎么出息。 宋暄打马虎眼:“嘻嘻,助人亦自助,我好当练习功课,好处嘛,嘿嘿,都是芳华楼的人,说好处就生份了,是心意,是心意,不好拒绝,嘻嘻。” 柳老板看眼前少女眉目都是笑意,想必面纱下咧着嘴笑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啰哩啰嗦教训的话一时也不想说了,抛下一句“油腔滑调。”,就离了座位,往门外走去。 宋暄松了一口气,又听柳老板停足门外,说:“今年芳华楼生意好,你,这个月开始,涨五吊钱工钱吧。” 宋暄听了差点想扑出去抱柳老板大腿,哇哈哈哈哈,五吊钱,五吊钱,宋暄高兴得原地旋转跳跃。 柳老板白了宋暄一眼,这孩子,是真没出息... 宋暄想这样偏安一隅,做一辈子没出息的闲人,可不弄人的,就不是命运,不狗血的,还能是女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