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你不用为这种无谓的事情费心。”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空气中的冷风渐渐占据了上峰。甘罗紧了紧大氅,坐的安稳了一些。 “为什么?”姜凝抬起头问他。 “如果他真的很关心你,干嘛不在第一时间就问你。有些东西是隐藏不了的。眼神和动作,说话的方式,都会是最好的证明,可是恕我眼拙,刚才,我丝毫没有发现因为你的到来,韩非有什么变化。” “你胡说!”姜凝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比我清楚。”甘罗站起身,走到了亭子的曲阑旁边,看着此时毫无生气的一潭静水。他的心里涌上一阵怪异的感觉。让他皱起眉头,觉得也有些不安。他稍微握紧了大氅里的手,等着姜凝的回应。 “不会的,不会的。”姜凝的声音小了一些。 其实甘罗对韩非和姜凝之间的情谊没有什么了解。他只知道两人关系很好,韩非经常带他出去玩,每次姜凝回来,也会很开心。他不了解韩非的性格,也无法捉摸他的任何语言和行为。 甘罗说了谎。其实有些人,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的眼神和动作,从而掩盖自己的感情和弱点。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谎,而且说得如此天衣无缝。似乎撒谎已经成为了他的长处一样。 “随你的便。”他有点生气,转身想走。 耳边却再次传来了姜凝的声音,让他停住了脚步;“那你呢?你对你关心的人,会怎样?” 甘罗笑了笑;“如果是我,会为心里重要的人,抛弃生死祸福,功名利禄,只要她能安好,我便没有任何顾忌。” “是吗?”姜凝笑了笑。 甘罗转过身,看着姜凝的眼睛;“前提是,她必须要属于我,只属于我。” 他转身快步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小圆来叫姜凝吃饭,下人们也来收拾亭子。姜凝跟着小圆离开,路过甘罗的房间,她转头看了看,它的房间里亮起了灯光,很明亮,他似乎已经吃饭了吧。 姜凝食不知味的吃了晚饭,就沉沉睡去了。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过去,展眼已经快过了一个月,姜凝一直想去见见韩非,或者问问他。但是听和瑞南关系亲厚的郭旺说,司寇大人在忙着修整韩国的历法,这是最要紧的事情,所以不能去打扰。 姜凝每隔几日,就能收到父母的信,说是已经快到了韩国境内,在她生辰之前,肯定能赶回来。而且,他们还带回了一件很好的生辰礼物,打算送给姜凝。她很开心,每日掰着手指数着,天一亮,就盼望着快点天黑。 这天早上,姜凝换了一身稍微薄一点的衣服,往外走去,府里的下人正在给春天要开花的树围上栅栏,架上木架。她路过甘罗的房间,发现他正在跟下人收拾东西。已经快要装满了一个箱子。 姜凝好奇的走进屋里,问道;“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甘罗连头也没抬,便说道;“我要收拾东西,准备回秦国了。” “你要回秦国?为什么这么突然?”姜凝绾了绾头发,上去帮甘罗收拾。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抱来了一堆书。 “最近天气越来越暖和,义父给我传信过来,说是回去有事情要办,而且想一想,我在韩国已经待了快半年,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我的伤也快好了,我也该回去了。秦国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姜凝低下了头。甘罗来的这半年,虽然他们有过矛盾,也经常动嘴,可到底年纪相仿,他们的关系已经越来越好了。现在甘罗突然要走,姜凝的竟然增添了几分不舍。而且,他一离开,自己也少了一个免费的教书先生。 “我去送你吧!”姜凝接过甘罗抱着的书,脱口而出。 “好。我也有些话,想要对你说。”甘罗轻声说道。 “这些书,送给你了。自己好好看。”说完了这话,他又转身去收拾东西了。 七天后的早晨,甘罗就要起身回秦国去了。这日雨丝濛濛,墙上的青砖黛瓦被浸润的发亮。姜凝看了看树上微微露出花苞的树枝,撑起一把伞,跟着甘罗一前一后,上了两辆马车,往王城外面疾驰而去。 甘罗来时是夏末,走时是初春。王城外面的一座木桥前,两人面对面站立着,一时间,竟相顾无言。抬头望望,是染着乌色的天空,翠意渐浓的杨柳,和逐渐变得柔软的碧绿草地。一切看起来都很清澈温柔。 甘罗静静的看着姜凝。半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递给了她。 “这件东西,送给你。”他道。 “是什么?”姜凝接过锦袋,好奇的问道。 “打开看看吧。” 姜凝打开锦袋,里面竟是个圆润的玉佩。她把它举起来,在光亮之下,竟然是通体纯净的蓝色。饶是她从小到大看过珍宝无数,也为见过如此质地颜色的玉佩。甘罗轻笑了一下,看着姜凝仔细的端详。 “这不是中土的玉,是握父亲年轻的时候,从西域带过来的,那块玉石千年难得一见,不仅颜色通透,质量上乘,而且能除邪祟。我父亲把玉石打成两块玉佩,作为我的周岁礼。现在,我把其中一个送给你。” 姜凝摇摇头,又把玉佩递给他;“这个,太贵重,我不能要。” “叫你拿着就拿着,你救过我,这些东西不算什么。对了,还有。”甘罗从腰带里拿出一快牌子,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这是秦国上卿的信物,若哪一日,你到秦国,拿着这个,他们就可以带你找到我。” 姜凝知道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她低下头,声音里带了些难过;“谢谢你,甘罗。” 甘罗上前几步,握住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濛濛雨丝之中,甘罗站在原地,看着姜凝离去的背影。她走几步就会回头看看,跟他摆摆手,再继续往前走。这一段不怎么长的路,她走了很久。甘罗始终站在那里,地下的凉气渗上来,让他咳嗽了几声。 姜凝的背影像是走远又走近,他看不清楚。他知道因为有来日可期,人们才会觉得幸福,可是他又不知道,这来日,是哪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