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选择了逃跑。
罗兰可以设陷阱“暗算”她, 她当然也有属于权利鸽掉这场荒唐的宴会。反正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宴会没她也会照常运转。
甩掉那些礼仪官的围追堵截非常简单,她只要不悦地皱起眉, 用那双和皇帝极为相似的眼睛无情地扫他们一眼, 他们就钉在原地不敢动了。
她选择去顶层的空中花园透透气。
虽然前几天刚下过雪,但这整个花园都是温室培养的,里面种满了各种鲜花和绿植, 人一走进去, 就会被隐隐浮动的香气包裹住。花园的路径蜿蜒曲折,中央有一座白色的、高高的喷泉, 水流从戴着花环的女神塑像中喷涌而出, 形成一帘水幕。灯光透过晶莹剔透的水幕, 折射出绚烂的彩光。
白榆想绕着喷泉看看。还没走几步, 却发现不远处伫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银白色的军装制服,像是身披霜雪一样。黑色的皮带束腰, 同色的皮质长靴包裹着小腿, 胸前的徽章和肩部垂落下来的金穗熠熠生辉。
从白榆的视角,正好可以看见他那张过分俊美的侧脸, 以及那双如翠绿湖水般的眼睛。
坦白说, 虽然白榆已经见过不少相貌条件优越的人,但像他这样好看到超出常规的还是很罕见。白榆甚至能想象到, 就算他坐进那个金碧辉煌、衣香鬓影里的宴会厅里,人们还是会在第一时间把视线投向他那里。
这样的人, 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白榆轻轻笑了一声。
“楚锡上校。真巧,又见面了。”
对方微愣, 表情像是平静的湖面被丢了一块碎石那样顿生波澜。
但这样的迟疑只持续了一秒。下一刻,他抬眸朝着白榆露出一个不算太真心的微笑:“宁希伊尔洛小姐。”
“那天见面之后, 你调查过我?”
“不必我刻意调查。小姐你出手阔绰,身边又有公爵阁下保驾护航,只要不是太蠢的人,稍稍一猜也能猜出你的身份。”
“我记得那是一场匿名拍卖吧?就算是军部的人,也不会刻意通知你拍走虫晶的人姓伊尔洛。”白榆笑眯眯地说,“你和我在拍卖场聊天的时候,拍卖场的灯光太暗,你分明没有认出我和我祖父。后来,你勉强看清我了——是不是吓了一跳?我和我舅舅长得很像吧。后来你调查出我的身份,有没有后悔和我搭话呢?”
那个拍卖会的场所和歌剧院有些相似,座位是围绕着舞台呈弧形排列的。因为视角的问题,如果白榆不扭头去看邻座的人,邻座最多只能看个模糊的侧影。
后来,因为拍卖的时候这人话有些多,白榆就转头看了他一眼——结果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开口。
得知他是军团的指挥之后,白榆基本也猜到他闭嘴的原因了:因为她和罗兰长得太像,这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军团指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踢到铁板了。
然而,面对白榆近乎直白的奚落,楚锡伸手抖了抖自己的军装斗篷,然后淡然地笑道:“好吧,请允许我为那些多余的话道歉。不过,那天在拍卖场里,我的存在原本就无足轻重,不是吗?从结果来看,最好的材料得到了最好的主人;我相信那笔钱您也花的相当满意……那这一切就是合乎正轨的。”
“是合乎正轨。”白榆脸上的微笑不变,“但楚锡上校身为军团指挥,那么重要的宴会开场在即,你却还在花园里闲逛,看样子是直接打算缺席。这种行为是否又能被称作‘正轨’呢?”
“……”楚锡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许多。
“我只是不习惯那样的场合。”楚锡动作轻缓地扭头,漂亮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发光的星尘,“我是平民出身的alpha,却爬上军团指挥的位置,多的是人在等着挑我的刺。与其和他们虚与委蛇,倒不如我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躲清闲……团里的副指挥会顶替我的位置,我并不是必须出场的角色。”
白榆凝视他半天。短暂的沉默后,她道:“……你刚才是在向我卖惨吗?”
楚锡:“……”
楚锡刻意营造的气氛进一步瓦解了。
“我不是很吃这套,楚锡上校。”白榆散漫地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望向漂亮的喷泉,感受着面上袭来的冰凉水雾,“你如果真的感到抱歉,不如拿出一点实惠来。”
这完全超出楚锡的预料。
他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白榆,挑眉道:“绕了那么多圈子,你只是想和我要钱?”
“不是你自己说的‘抱歉’吗?想道歉总要展示一点诚意吧。”
“很可惜,拍卖虫晶所得的收益是归属于军团的,我个人无权挪用。”
“你在想什么?当然是你自己掏腰包来安慰我啊。那些话是你自己说的,由你承担后续的补偿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
于是他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虽然那个笑容有些凉薄。
“那您说,要多少才够呢?”
“意思意思就行,主要看一个诚意。”白榆大度地挥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要少了不解气,要多了……说真的她也不太好意思。让对方看着给是最合适的了。
“真奇怪。”楚锡垂眸盯着白榆,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穿透似的,“你明明是眼下唯一的皇亲,最可能获取继承权的alpha。只要勾勾手,皇室宝库里堆积如山的资源唾手可得……”
他忽然眨了眨眼,睫毛像是轻柔舞动的蝴蝶,但声音却透着一丝凉意。
“我刚刚收到消息,陛下命人把他右手侧的第一个席位空出来,却没有在席位表上公开名字。我想,现在从那个宴会上逃出来躲懒的人不止我一个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