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走廊,有间房门开个缝,一个医生举着只尼康相机,对着苏琳琅,卡嘶卡嘶的正在拍照,翁家明一把夺过,手指,医生连忙举手:“饶命?”
从相机中扣出胶卷,翁家明拍给她张五十港币,哐一把关上了门。
她才回头,有什么东西噗嗤而来,她一抹,一手血。
同一时间,杀手飚着脏话从窗户斜跃而出。
翁家明看到了,刀光带着血光,她的一只脚腕突然就角度不对了。
贺平安还没喊出声,翁家明拉开另一个窗户,也跳出去了。
她转而安抚苏琳琅:“少奶奶,别把自己气坏了,交给她们吧。”
刀在滴血,苏琳琅转身也跳:“不行,她根本没意识到怕?”
……
楼下有五六个保镖,围着一扇窗子,听着楼上苏琳琅的吼叫,正在对视。
同行知同行,她们预判,杀手不但不会乖乖道歉,还会从这儿跳出,出逃。
早就在蹲守了。
再一巴掌,苏琳琅大吼:“故意伤害儿童,寻衅滋事,殴打妇女,知不知道在大陆,你这种人是要被拉去游街,然后公开枪毙的?”
这是重症区,病人不多,刚才出头的那个男医生终于拉到了实习女医生钻进一间房,怦一声关上了门。
乖乖,可算保了条命了。
说回苏琳琅,他上将出身,只要不太恶的人,都愿意网开一面。
绑匪他都能原谅,提醒她们去接手。
但这个杀手,不可饶恕。
因为她知道被她踢伤的小女孩病的有多重,还知道他明天要转院,伤害了孩子还不够,还要利用公众对于孩子的同情心来借刀出轨,她就十恶不赦。
是杀手,当然就身手非凡,在震破走廊的吼叫声中她突然双腿一扫,整身拱起,苏琳琅毕竟力弱,就被她弹开,扑翻在地了。
但现场有八个保镖,七手八脚,还有人拿着绳索,只等着捆人。
“放开,让她跑?”苏琳琅捡起了地上的刀。
保镖们在围人,杀手一身血,已经是困兽了,颓然的在往外突。
“放开,让她跑?”苏琳琅再吼。
翁家明在最前面,她双手展开,边防边退:“贺叔,真的要放人吗!”
贺平安说:“放?”
她可是知道援朝和对越战争是怎么打下来的了。
pla的女民兵都如此厉害,那些上战场的pla们,大抵都是狼人吧。
保镖们听说要放人,全从走廊的窗户跳出去了。
她们将在一楼防护,只留翁家明一个,跟在苏琳琅身后。
杀手一步步的退着,不知道这个男人想干嘛,但她本能的想要逃生。
“去给廖映霞小朋友道歉。”苏琳琅问。
杀手已经要崩溃了,咧嘴哭:“好啊。”
她当然知道廖映霞是谁,知道他就是被她踢飞的那个小女孩。
她关注关于他的新闻报道,知道社会在同情,在捐款,知道他会转院,于是打着他的名义上门刺杀。
这是一次本该像黄油一样丝滑的刺杀。
但因为面前的男人,它失败了,她也穷途末路了。
苏琳琅问:“现在就去,去公立医院,给廖映霞小朋友道歉。”
要知道,杀手连着两回骚扰,既耗主人也耗保镖,大家都很崩溃的。
但贺平安是专业安保人员,她很会稳定军心的,举起对讲机说:“杀手正在一遍遍的测试我们的防线,你们的表现非常棒,也请大家再接再厉,将她捉在当场。”
“她是我的?”有人回。
还有人回:“不不,她会是我的?”
贺平安收了对讲机,对苏琳琅说:“少奶奶,这个杀手有点难搞。”
她对上下属,当然要鼓舞军心,但她的内心其实很担忧的,因为杀手的狡猾,远超她的想象。
就好比那两个跳滑翔伞的人,已经打听到了,说是俩从国外来的,专门的滑翔伞摄影师,是受雇来拍风景记录片的,但雇佣方是个假公司,找不到准确地址,可见,两个摄影师就是杀手雇的,而刚才的黑衣女人,其实也是杀手雇来的。
作战嘛,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杀手在试探,也在消耗保镖团队的忍力和耐心。
一个刺杀搞这么多花招,这个杀手,贺平安都觉得棘手。
当然了,她都觉得难搞,苏琳琅也不轻松,他还等着贺朴廷回农场开酱油厂呢,是最不想她死的人。
不过他习惯于有任务就干,会随时分析思考,调整战略,心态就还是轻松的。
俩人一起上楼,苏琳琅有件关于二房的事问贺平安。
他说:“贺叔原来应该调查过孙儿媳的背景吧,他的父母呢,怎么我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贺平安说:“据说早死,二爷认识二公公时他就带着嘉琪小姐的。”
苏琳琅再问:“二少的保镖是不是都是飞虎队退役!”
贺平安意有所指:“杀手的风格也很像飞虎队,对吧!”
心照不宣,大家都知道内鬼是孙琳达。
而他雇佣的杀手,很可能就是退役的飞虎队员,跟堂口小毛贼们不是一个水平。
所以贺平安才会连连说难搞。
俩人出了电梯,正好刘管家就在电梯口站着。
苏琳琅递给她一张卡片:“刘伯,二公公通过这个机构办了张假护照,还订了机票,一旦刺杀失败,他会立刻前往欧洲的。”
刘管家接过来一看,见是个移民公司的名片,吃惊:“少奶奶这是从哪里发现的!”
苏琳琅说:“下午我碰上孙儿媳小姐,闲来无事,翻了一下他的包,发现的。”
“他让您翻包了!”刘管家问完,又觉得自己问的有点蠢。
果然,苏琳琅形容:“我小小的违了一点点法,他没有发现。”又说:“事情就麻烦您了,我去看看爷爷。”
然后他就去贺致寰房间了。
刘管家看着名片,看一眼贺平安,长吁了一口气。
要知道,就算大家不说,孙琳达也知道他这个内鬼已经暴露了。
翁家明脾气最冲,举枪就要射击,人质在尖叫,贺平安伸手拦人。
人质脖子上挂着炸药的,她开枪,这狭窄的走廊里,所有人都会被炸上天。
保镖们无奈,只能一步步往后退,转眼杀手就逼到楼梯口了。
但所有的保镖堵在楼梯上,不肯让了,因为再让,杀手就要上三楼了。
杀手再吼:“让开?”
有个男医生从重症室冲出,喊:“放了他,换我吧,换我?”
杀手突然向顶开枪,天花板被打穿,想挺身而出的男医生腿软,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让开,不然我就出轨质了?”杀手再命令。
贺平安把枪和匕首全扔了,举手上前:“你放了他,换我做人质,好不好!”
而一旦刺杀任务失败,就算贺家找不到证据起诉他,他也等于全线失败了。
这年头的港府不怕公刑,怕的是私刑,他怕贺家会对他动用私刑,而且他儿子贺朴旭就在欧洲,他跑到欧洲,让儿子站出来官司还能分一大笔财产的,所以一旦刺杀失败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他会立刻趁飞机前往欧洲。
家里有三个病人,都太忙了,刘管家分身乏术,还没顾到这件事。
少奶奶也太不走寻常路了吧,竟然翻孙儿媳的包翻出相关信息来!
和贺平安对视,终于,她说:“少奶奶应该是民兵队的侦察兵吧。”
贺平安也说:“能不声不响的摸包,除了小偷,也就侦察兵了吧。”
就在二楼的电梯口,所有人守着,电梯开,杀手就押着人质出来了。
说来,从门卫到最先冲出去的女实习医生,其实大家都觉得整件事不对劲,有蹊跷。
大家之所以没有思考太深,是因为对那个重伤小女孩的同情心和爱心。
但这也是个非常完美的刺杀方案。
没有救护车的声响,贺家的保镖就不会起警觉。
医生为了保护同事,会一路绿灯,杀手将如入无人之境般冲上二楼。
然后趁其不备枪杀保镖,再冲上三楼,直接杀进重症室。
当电梯门开,杀手也很意外的,因为贺家的保镖集合的也太快了。
七八个保镖,全是15弹的cz75,将她团团围住。
这让她心急,扣开保险,她吼:“让开?”
杀手知道她这是在拖延时间,正想往前冲,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我生平最爱和平的,也从不喜欢伤人,但是先生,你太过分了。”
少奶奶肯定不是小偷,而他是个女民兵。
侦察兵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杀手退到一个窗户旁了,窗户是开的,墙上有画报,是一个准妈妈的孕妇照,往上,还连带着彩带,气球,这是一间属于产妇的重症室。
一把扯上那张孕妇照,连气球一起扯下,杀手歪头一跃,大喊:“我叨你老母?”
苏琳琅的刀,也同时劈了出去?
众所周知,出刀砍骨是需要力气的,大多数人也只有一刀之力,那么问题来了,少奶奶一刀砍骨还能接着挑花刀,卸对手的武器。
那刀功真是砍甘蔗练出来的!
那一刀可太精彩了,她们太想交流一下感想了。
杀手砰的一声坠地,大家七手八脚将人摁在地上。
陈强尼摁着她的脚,觉得黏腻湿滑,对光一看,饶是作为国际航海公司的押船员走遍全球,也吓了一跳,筋健齐骨断裂,骨茬森森,这种程度的骨伤即使可以愈合,筋健很难恢复如初,这人以后走路,得小心点了。
少奶奶一跳下来,所有人自动闪开。
一个人想要行动,必须借助四肢,断了两肢,人就很难行动了。
不过杀手还有左手,而膝盖是完好的,她就可以利用左手和膝盖来逃命,她因为怨恨而咒骂:“臭婊子,荡妇,骚x,我早晚扒光你摁在地上……”
强奸两个字还没出口,追着她的苏琳琅再挥一刀。
这下她终于歇菜了,她耸了耸身子,趴在柔软的草地上了,像只死猪一样。
她可算明白张华强的手下们为什么会在苏琳琅去过后集体反水,宁可去开肠粉档沿街叫卖咖喱鱼蛋也不愿意再搞绑架捞大钱了。
苏琳琅也曾当过小兵仔,也仰慕过大佬,那种心情他最了解了。
“老太婆呢,还好吧!”他问。
贺致寰并不好,提心吊胆了一整天,而且这会儿还强撑着在处理事情。
不过她交待过,让别告诉苏琳琅,所以梁月伶说:“她很好,你休息你的就好啦,不必管她。”搓着手,他又说:“对了,家明说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苏琳琅在外间,也就是贺朴廷出重症室后,要住的那间房子。
他刚洗完澡,穿的是睡衣,酒红色,真丝质的,穿着睡觉很舒服,但也很暴露,不好见人的,他从卧室的衣架上扯了件西服套上,说:“进来吧。”
先是翁家明,再是陈强尼,然后是苏琳琅叫不上名字的,涌进来四五个保镖。
一改原来见了他就会挺起胸脯,故意展示她们雄壮的胸大肌时骄傲的神情,尤其是胸肌最大的陈强尼,此刻环掬双手,背躬的那叫一个低。
贺朴廷还有话要说的,还有事想跟老公谈的,但哐的一声,他已经把门关了。
好吧,他对她越来越没有耐心了,现在连朴廷哥哥都不叫了。
……
同一时间,苏琳琅已经安然入睡了,港府国际机场外,两车正在对恃。
一辆车上当然是孙琳达,另一辆车上则是贺致寰的贴身保镖郭瑞。
这是最坏的结果,刺杀失败,且杀手被当场活捉。
杀手是千挑万选的,倒不怕她会供出他,而且即使她吐口了,因为付款工作做的特别隐秘,只要孙琳达舍得掏律师费,再咬紧牙关不承认,谁都拿他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