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厚重的鞭声接连响起,鞭打在拉车人的身上,掀开晨光熹微,掀开初阳伏山,掀开铁血征伐,也掀开这命如草芥的乱世时代! 晃晃荡荡的马车有条不紊地前进,白布严密地笼罩住马车上的铁笼子,遮掩下一车颤颤巍巍的女奴,缓缓进入猎场。 女奴们害怕地蜷缩着身体,唯有靠笼边的两个女奴略有不同。一个刚刚转醒,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眼里是迷茫,随后是警惕。一个唇色苍白,歪靠在笼子边,眉头微蹙,显然陷在梦里,还未醒来。 沐谨禾重重咳了一声,才感觉心口那股压抑的沉闷缓解不少,她稍稍挪了挪身子,也没睁眼,就地准备接收记忆。 一片空白! 沐谨禾刷得一惊,从心尖攥出的疼痛,直接让她一个不稳,倒在旁边人的身上,荆小六顺手扶起沐谨禾,看着她额头沁出冷汗,面色苍白,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沐谨禾摇摇头。 这是天生的心悸,是违逆规则带来的后遗症,任凭她医术再高,也治不了! 沐谨禾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忘却自己没有记忆这回事,问道,“你知道,这是哪吗?” 沐谨禾看着那少女眼里如初一辙的茫然,不由莞然一笑,不过,衬着她脸上的疤痕,看起来着实……狰狞。 荆小六也没有在意,她掰开卷毛头给她的馒头,下意识地递给了沐谨禾一半,她总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谢谢!” 手中的馒头很小,情意却很重。沐谨禾看了眼认真吃着馒头的荆小六和卷毛头,敛下眉,默默吃下。内心却是各种情绪五味复杂,她对荆小六,又是喜欢又是排斥,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叫什么?”荆小六问。 “景禾。” 名字脱口而出,沐谨禾都不用思索,可说完,她就觉得事情越发诡异了!这应该就是原主的名字,可她觉得,就是有哪里说不出的怪异! “大家都叫我卷毛头。” “荆小六。” 沐谨禾诧异地瞥了眼荆小六,直觉告诉她,她不是叫这个名字。沐谨禾压下心底的疑惑,尽量平心静气,一个缩在笼子边,思索着现在的处境。 处境……十分……不妙! 如果没猜错,她现在是……罪奴! 笼子上的白布掀开,女奴们被吆喝驱赶地下了车,她们在帐篷里匆匆换了衣服,又被赶进围场。 少女们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惊慌失措地挤在一起。每个女奴都换上了一身白色衣服,背后都有一个字,各有不同,钥,燕,怀,魏,赵,元,就像是划分区域一般,也划分着各自的命运。 春风拂面,暖意融融,本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带给人的却是一种从心底生起的寒冷与恐慌。 远处的台上,有五个衣着华丽的人,沐谨禾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和表情,但看着笼子里一双双绿幽幽、恶狠狠的眼睛,也知道危险了。 沐谨禾看了眼身侧的两人,手默默伸进衣袖,从空间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塞进了荆小六和卷毛头的手里。荆小六和卷毛头拿着药丸,诧异地望向沐谨禾。 “还魂丹,可以保命。” 荆小六凝视着那人温暖的眼眸,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她也不知道为何这么信任,只是觉得,她该是……最好的医者! 卷毛头看着荆小六的动作,也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 “驱狼粉。” 又一小包东西塞进了荆小六和卷毛头手里,她们不假思索地收下。 “放狼!” 冷冷的风,随着一声令下,刮开一场腥风血雨! 二十多只狼从笼子里跑出,它们抖擞抖擞身子,饿极似的,贪婪地盯着女奴,就像是看盘中餐,狼眼渗人而凶狠。 “往那边跑!” 荆小六指着一边的草丛,一手拉着卷毛头,一手拉着沐谨禾,快速像那边跑去。 鲜血的味道在身后肆意开来,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恐怖的不仅是凶狠的恶狼,而是一只只利箭,不是朝向恶狼,而是朝向一个个少女。鲜血蔓延,像是要染红天际,开出一朵朵凄迷的花。 呼吸越来越过困难,她像是在夹缝中生存,努力吸入最后一点气,她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快要干涸。沐谨禾捂着胸口,眼前忽暗忽明,她踩的每一步都像是云端上,不太踏实。沐谨禾看着不放弃自己的荆小六,眸里一片果断和坚决,瞥到一旁飞来的利箭,沐谨禾顺势挣开荆小六,滚趴在一旁。 “景禾!” “景禾姐姐!” 荆小六和卷毛头停下身,准备扶起沐谨禾,却被她一把推开。 “小六,卷毛头……我天生有心悸……不能跑了……驱狼粉能够驱狼……你们好好活着!” 一只利箭快速射来,却被中途另一只箭打落在地,沐谨禾眨了眨被汗水沾湿的眼眸,认真望了眼救自己的人,回头望着还待在前方的荆小六和卷毛头,喘喘气,用尽力气喊了声, “跑!”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你要相信,我会活着! 荆小六望着那人,明明虚弱快死,可她眼里的希望太过美好,她明白她眼里的意思,果断偏过头,拉着卷毛头向前跑去。 她相信,她会活着! 沐谨禾颤巍巍从空间拿出一粒药,咽到嘴里,她望了眼台上的一群人,看着远处因为药粉果断抛弃她的狼,白色的药粉洒下,恶狼们齐齐放弃口中的猎物,朝沐谨禾奔去。 谁说,狼只会杀人,狼,也可以救人呢! 比如说,当她免费的肉盾! 既然想让她死,那就死。——假死! 沐谨禾狼狈地站起身,瞥到身后挡住利箭的狼,像草丛深处跑去。 她,可要尽心尽力地演绎一场被狼咬死的假象呢! ………………………… 杂草丛生,腐味遍野。 皑皑白骨,混合着死尸,粘稠出一片血野。 沐谨禾推开身上的尸体,艰难地爬坐起来,她抬头看了看圆月,又低头看了看从杂草深处走出来的野狗,也没在意,随意地坐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衬着血迹斑驳的破损衣服,半面毁容的脸,完全像一只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沐谨禾的身上有药物存放,野狗完全不敢靠近,只边垂涎地盯着她,边就近咬着今日刚到的新鲜死尸。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狼狈! 沐谨禾自嘲地想想,平白无故地从心底生起一股委屈,眼睛有些涩涩地疼。她果然是,好日子过多了! 沐谨禾偏头,看见一旁的尸体,有些讶然。不过,她还是迅速搭上那人的脉,假死之症,失血过多,得亏她的心脏长在右边。 沐谨禾从空间拿出一瓶水,洗了个手,才开始处理卷毛头的伤势。她简单处理完伤后,再给卷毛头喂了颗疗伤圣药,又给她周围撒上药粉,垂了垂酸软的腿,才向外走去。 她天生心悸,不能习武,连自身都顾不了,实在没多余的能力多带一个人,以后她会怎么样,只能看上天的造化了。 走出乱葬岗,走出荒野,就是一条小道。 可月黑风高地,沐谨禾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这么倒霉,会撞见一个人。 尤其是那人还颇有玩味的说道,“小丫头,你还没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