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青衫飘飘,笑容明朗,眼瞳乌黑如墨,眉间卧着锋利,他看着她,嘴角勾着玩味的笑,“想不到,出个门,还能看见一个小泥鳅!” 小泥鳅?这是在损她头发四散,浑身脏乱? 沐谨禾抬头看着燕洵这张俊脸,却越发觉得他欠扁!尤其是,他笑得时候,还露出一口白牙,只晃得她心情越发烦闷! 沐谨禾没说话,自顾自移开目光,就像是根本没看见这个人,抬脚向前走去。 “小泥鳅,这离长安城可有段距离,你真要靠两条腿走回去?” 沐谨禾脚步未停,只是频率稍稍……加快了些。这么偏远的地方,这么巧的偶遇,不是故意的,谁信? 燕洵没有继续说话,他跟在沐谨禾后面,走得不急不缓,他看着沐谨禾的背影,双眼微眯,没了暖风拂面的感觉,更像一只奸诈狡猾的狐狸。 真有意思! 在人猎场的时候,要是他没有心细一点,还真不会发现这只狡猾的泥鳅!他就说吗,比小野猫还狡猾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死去!多亏他有先见之明的来这乱葬岗看一看! “小泥鳅,也不早了,你真要拖着这一身脏乱的衣服继续走着?” “小泥鳅,你还是跟本世子回府吧,本世子看你,也像是没地方去的样子,就好心收留你好了。” “小泥鳅……” …………………… “景禾。” “?” 沐谨禾转头,看着眼含疑惑的燕洵,一字一顿,认真地告诉他,“我叫景禾,不叫小泥鳅!” 她觉得,如果他再这样喊下去,她绝对会忍不住一脚踢下去!哪怕他是贵族又如何? 真该感谢她有心悸,保存了这么多年的心平气和! 这么多年? 一丝灵光从沐谨禾的脑海里闪过,本来因为人猎场过度紧张忘记的细节一股脑地涌了进来,难道说…… 沐谨禾认真把上自己的脉,也越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她的脉过于纤细,是从娘胎里带出的体弱多病,更重要的是,有世界规则的压制,她治不了自己,只能调养。她的身子调养得极好,如果不是中途出现什么重大事故,绝对不会引发心悸。而她,也确实是失忆了,但有世界规则的干预,想恢复记忆——难! “小泥鳅。” 沐谨禾的头发披散,脸上极既有血污,又有疤痕,实在是难看至极。燕洵也没嫌弃,他看着停下思索的沐谨禾,故意开口逗道,“小泥鳅?” 沐谨禾一瞪,燕洵讪讪笑了笑,继续说道,“你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本世子回去?” “我记得,我已经算是死去的人,还是个罪奴的身份,世子就不怕,别人知道你包庇罪奴,问罪你?” “我相信,”燕洵别有深意地笑笑,“小泥鳅,自有办法能够掩盖自己的身份!” 燕洵笑若春风,沐谨禾却知道,他也惯是个会扮猪吃老虎的主儿,内里清明着呢。沐谨禾从空间掏出一粒珍珠,抛向燕洵,燕洵接住,摸着手中的金色珍珠,眼里有深思,也有疑惑。 这种金色珍珠,是西域进贡上来的珍品,非贵家子弟不可得之,她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房费!” “小泥鳅这是答应了,那本世子这就带你回去。” 燕洵吹了口口哨,招来了疾风,也不嫌弃沐谨禾身上的脏乱,拉着她上了马,赶着城门开启的时辰,回了世子府。 燕洵安排沐谨禾住到西厢房,看出她的疲惫,细心地让下人给她送来热水和衣服,就离开了。 沐谨禾洗完澡,才透过镜子看清自己的容颜。她两边脸颊上像是火烧的痕迹,坑坑洼洼,丑陋非凡。 醉颜,是一种药粉,涂于脸上,能够掩盖本身的容颜,只有特定的药水才能去除,这是她制的药。 沐谨禾在床边洒上幻药,才安心地睡了过去。她太过疲惫,哪怕是这种不熟悉的环境,她还是睡得很沉,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沐谨禾起了床,拿出了帷帽戴在头上,听下人说,燕洵被大魏的公主元淳缠住了,便放弃了跟燕洵亲自告别,她让下人转告一声,就离开了。 天子脚下,就像是抖开了一场盛世繁华的画卷,金碧辉煌的颜色,层层地在画上渲染开来,奢华尽显,俯拾皆市。 在长安街的西街口,一间古色古香的店,静默伫立。淡淡袅袅的香味幽淡在空气中,舒舒缓缓地熨帖到人的心里,下意识地,让行人放缓脚步。 沐谨禾抬头,透过帷帽看了一眼门匾,毫不犹豫地抬脚进入。 “掌柜,买药。” “什么药?” “当归一两,云苓一两……” 掌柜认认真真地在本子上记下,他抬头打量了一番沐谨禾,瞧见她手上的手镯倏地一惊,他立刻开口道,“姑娘,姑娘,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刚想起,你要的那味鹿茸,我放在后院,现在就去取。” “林福,你好生招待着,”掌柜故意挤了挤眼睛,小声吩咐道,“千万要把人给我看好了。” 掌柜匆匆进了后院,沐谨禾看着他的背影,眸波荡漾,意味不明。她转着手上的镯子,看着镯子内部跟医馆门匾下方一样的图案,嘴角轻抿,笑容恬淡。 不消片刻,一道人影从医馆后面走出,那人,手摇着一把折扇,一双狐狸眼勾魂夺魄,行走间姿态风流倜傥,明明笑着,那眸里却冰冷不比,可看见戴着帷帽的沐谨禾,一瞬,宠溺无比。 “师妹,可曾有事?” 景澜风拉过沐谨禾,认真打量了番沐谨禾,确定她没有任何损伤后,眼里的担忧才真正隐下,他拉着她进了后院。 后院桃树环绕,沐谨禾跟着景澜风跨过小桥,绕过阵法,一路来到小屋。小屋里,或坐或站,有好几个人,待看到沐谨禾,齐齐站起身,不掩惊喜道,“主子!” “师妹,”沐谨禾沉默不言,景澜风才发现她的怪异,他挥退一行人,等室内只剩下他和沐谨禾两个人,才紧张问道,“怎么了?” “我失忆了!”沐谨禾看着目露担忧的景澜风,内心里一片放松。她觉得,这个人,就像她的兄长一样,像她亲人一样,可以在他面前,袒露本性。 听到这话,景澜风立刻收起了轻浮,极为严肃认真地问道,“师妹,你不会在开玩笑吧?” 沐谨禾揭下帷帽,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眸光清澈地看着景澜风。 “师妹,那你认识我吗?我是你师兄。” “刚认识。” “你认识这地方吗?这可是你经营的药阁。” “刚知道。” ………………………… “师妹,你医术好,应该有办法恢复自己的记忆吧?”男子有些不确定地反问。 沐谨禾点点头,随后摇摇头,“看天意。” “算了,师妹,那你好好待在药阁,可别出去了。”景澜风合上折扇,目里有些阴狠,“你手下的人,也该重新训练训练,连主子都保护不好,留着有何用!” “还有那风云令主,要不是她,你怎么会受累,一起跌入黄河,生死不明。” “你平安回来就好,我去将找你的命令撤下,有事,找景月。” 景澜风刚走一步,回头说道,“就是门外黄衣服的那个!” “还有,师妹,你赶紧将你脸上的东西去掉,实在是……太丑了。” 景澜风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沐谨禾用药水去除了颜醉,唤来景月,让她领着,去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她酣然入梦。 燕洵哄着元淳回了皇宫,才得到下人传来的消息,沐谨禾离开了。 燕洵把玩着手中的金色珍珠,心叹一声。 果然是个泥鳅,稍不注意,滑进草丛就不见了。 明天,他还是去宇文府,找冰坨子和小野猫,那也很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