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谨禾点点头,侧开身子,邀请紫夫人进了屋,请她在客厅沙发坐下。 沐谨禾开门刚见到紫夫人的那一刻,她有一瞬愣怔,随后便冷静下来。无关乎直觉与第六感,沐谨禾与紫夫人对视的第一眼,她就确认,紫夫人是冲着她来的。 两个人都没有急着开口说话,沐谨禾从柜子里拿出茶具,一一摆放在茶几上,动作行云流水,不急不缓地泡着茶,紫夫人欣赏了一会儿沐谨禾优雅的茶艺后,又趁着这一段时间,瞧了瞧屋内变得不一样的布置。 茶几、桌子、沙发……依旧是黑白冷硬的色调,可多了一个人之后,到底是不一样了。桌子上摆了一个花瓶,瓶子里插着几株红玫瑰,娇艳欲滴,应该是早晨刚摘下的,沙发上放着一个毯子,粉红色的,应该是怕某人着凉的时候盖的,茶几上有一个盘子,摆了一些糖果和零食,应该是给某人解馋的……这屋子里,处处都彰显了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比原来的冷寂,温暖多了。 严格说来,昨日并不是紫夫人第一次看见汉尼拔跟沐谨禾走在一起,两个多星期前,紫夫人在咖啡馆里看见过汉尼拔举着伞,护着一个少女前行,当时她以为看错了,直到昨日她特意下了车,见到汉尼拔牵着沐谨禾,才确认,之前她并没有眼花,汉尼拔有喜欢的人了。 汉尼拔是在一个冬天来到紫夫人家的,带着紫夫人和罗伯特莱克特的结婚照和过去他们寄给立陶宛的信,之前,紫夫人忙着处理罗伯特的丧事,并未跟立陶宛那边联系,便不知道二战过后,莱克特一家只剩下汉尼拔一个人。汉尼拔跟紫夫人不亲,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紫夫人曾经帮助过他放下,却徒劳无获,汉尼拔的整颗心牢牢地封闭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作为他的婶婶,她只能尽量教育他,尽量让他暂时忘记过去的痛苦。 而眼前这个人,于汉尼拔来说,不同。 作为长辈,她总要来把把关,也真心希望,她能成为汉尼拔的救赎。 沐谨禾将泡好的茶倒进杯子里,端着杯子举到紫夫人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紫夫人微笑着接过茶杯,闻了闻茶香,细细品茗。沐谨禾见紫夫人对茶喜爱,不由抿唇微笑,坐到紫夫人左侧,捧起茶杯,跟着品茗。 茶香袅袅,一室寂静,两个人各自品着自己手中的茶,虽没有交流,但只要见过的人,都能感知到她们之间关系的融洽与和谐。 厨房里的人听不到客厅里传来的任何声响,唇角勾起,他将盐撒进锅里,用木勺翻了翻肉,边兴致勃勃地盯着锅里的肉,边手指极有韵律地轻敲着锅柄,他的手指欢快轻灵,就像是在谱写一段优美的华尔兹乐章。 “茶很香。”紫夫人喝完一杯茶,将茶杯放到茶几上赞道。她的双手交叠置于腿上,望向沐谨禾,目光温柔似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维娜莎·契何尔。” “维娜莎,我是汉尼拔的婶婶,你可以叫我紫夫人,”紫夫人顿了顿,端庄优雅的人扫了眼厨房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戏虐,又转瞬不见,紫夫人接着说道,“你也可以叫我婶婶,我相信,他会很喜欢的。” 沐谨禾莞然一笑,静坐聆听,并不反驳,她乖顺的样子,像是小辈第一次见到对方的长辈。 “维娜莎,今天,我只是单纯地想跟你谈谈,关于汉尼拔。”紫夫人凝视着沐谨禾,望着她那双如碧水洗过的清澈眸子,拍了拍她的手,缓缓说道,“我看得出来,汉尼拔喜欢你。” “那个孩子,小时候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他亲人的事,但我想告诉你一些关于汉尼拔的事情。二战的时候,汉尼拔和他的家人一起搬去山中小屋避难……他把所有一切都压在心里,永远沉默以对,再也没有过敞开心扉,我有时候都怕,有一天,他的灵魂会彻底被黑暗俘虏,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 “可现在不一样,他在向你靠近,我能感受到,他的心在跳跃,是蓬勃的、有生机的,不是死寂的、枯萎的。”紫夫人握着沐谨禾的手,接着道,“因为你,让我在他眼里,看见了光。” “维娜莎,你会永远爱他,不离开他的,对吗?”紫夫人鼓励地问道,她那双温柔的眸子里迸发着一种信念,坚定而有力。 “婶婶,”沐谨禾想起和汉尼拔生活的一点一滴,想起前世给汉尼拔带去的沉痛……坚定地点点头,抿唇一笑,弯弯的眉眼有股破釜成舟的味道,“他是我的命。” …… 紫夫人和沐谨禾谈了好一会儿,把最主要关于汉尼拔的事情谈开后,便聊起了一些兴趣爱好。沐谨禾是一个活了多年的老妖怪,不管紫夫人谈论哪个方面,她都能够接上话题,娓娓而谈,提出一些自己独特的见解,不过,大部分时间,沐谨禾选择静静地坐在一侧,谦逊地聆听。而通过这一段简短的交流,紫夫人看向沐谨禾的目光也越发满意和喜爱。 汉尼拔将饭菜端上餐桌,对于紫夫人和沐谨禾刚刚的对话,并不过问。秉承着‘食不言 寝不语’的原则,在餐桌上,三个人也并未作何交谈,都安心地吃着眼前的菜,毕竟,不管是紫夫人,还是汉尼拔,他们的目的都达到了。 在餐桌上,汉尼拔帮沐谨禾夹着她爱吃的菜,有来有往,沐谨禾也帮汉尼拔夹着他爱吃的菜,跟他们平日里的相处一样,亲昵自然,不过,沐谨禾偶然瞥到一旁紫夫人有些打趣的目光,才发觉不对,立刻低下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自己吃饭的速度,然后噎到了。 “咳…咳…咳…” 汉尼拔赶紧拍了拍沐谨禾的背,将他手边的水杯递了过去,沐谨禾一把接过,大口喝了几口。 “没事了吧?”汉尼拔问。 沐谨禾摇摇头,整张脸红通通一片,不知是难受的,还是羞的。刚刚因为噎到逼出的泪水沾在她的眼睫毛上,像是早晨青草上沾染的露珠,一颤一颤,衬着她那双眼睛水汪汪的,极为惹人疼爱。汉尼拔望着沐谨禾娇羞的样子,眼神一暗,他摸上沐谨禾的脸,指腹擦去睫毛上沾染的泪水,神情认真专注。 沐谨禾见着汉尼拔的举动,后颈不知为何一凉,下意识一缩脖子,躲开了汉尼拔继续擦拭的手,等反应过来,沐谨禾才觉得汉尼拔望向她的眼神有些不对,虽笑着,却令人骨头发颤。幸好这时,紫夫人搁下叉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说道,“汉尼拔,维娜莎,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嗯。”沐谨禾赶紧应了声,向后微仰,侧开身站了起来,“婶婶,我送你。” 听到这话,汉尼拔握住沐谨禾的手腕,站起来对着紫夫人说道,“婶婶,明日我去拜访你。” “好。” 紫夫人离开了,汉尼拔没收桌上的食物,继续用叉子叉着肉,顺手给沐谨禾的盘子里添上肉,沐谨禾默不作声,盯着手腕上一圈红痕愣了愣后,便乖巧地吃着东西,像是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其后几天,沐谨禾一直待在汉尼拔的家里,没回自己的别墅。但这几日,汉尼拔也较往常更忙了。如果不是每夜她都贴上一具温热的胸膛,沐谨禾都以为汉尼拔没有回来。 这日,沐谨禾将书放回书架,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看见平日里紧闭的书房的门,今日竟然敞开了一条缝。沐谨禾原本想关上,但她透过缝隙,瞥到书房内的东西后,又倒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房门打开,正对着她的,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箱,箱子里摆放着一个头颅骨。 小小的,属于幼儿。 玻璃箱外贴着一张纸条。 沐谨禾走上前,伸出手,芊芊的食指勾了勾纸条,圆润光滑的指甲顺着纸条边缘下划,划过上面的字迹。 Mischa! 哦,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