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谨禾坐在摩托车的后座，双手搂着汉尼拔的腰，靠在他的身上。肆意的风扑面吹来，摩托车的轰轰声在耳畔响起，阳光将最后一点余热倾泻而下，洒在人的身上，暖暖的。　　　　沐谨禾将她大部分的重量压在汉尼拔的身上，她没戴头盔，略尖的下巴隔着单薄的布料戳在汉尼拔的脊骨上，酸涩地疼，而空气却在不由自主地发酵，甜得发腻，连心底的烦躁也消失不见了。　　　　昨日，汉尼拔接了一通电话，是唯一还活着的格鲁塔斯打过来的，电话里还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属于紫夫人。　　　　格鲁塔斯等人时常聚在一起，彼此之间也常有联系，当第一个人——多特里奇被杀后，他们就猜到汉尼拔已经开始了复仇。沐谨禾时常宅在家里，外出的机会不多，便没有引起格鲁塔斯他们的注意，反而是汉尼拔的婶婶——紫夫人的踪迹被他们查寻。人越死越多，再加上前日汉尼拔潜入格鲁塔斯的家，逗猎物一般逗弄了番格鲁塔斯，格鲁塔斯立刻采取了反击，绑架了紫夫人，借此威胁汉尼拔，一命抵一命。　　　　格鲁塔斯将紫夫人绑到了卢万河的运河船——克丽斯塔贝尔上，汉尼拔得到了这一消息，他本来决定一个人前去，沐谨禾央求了一番，汉尼拔不知考虑到了什么，最终决定带上沐谨禾。　　　　车轮飞快地碾过泊油路，摩托车紧贴着路面，摩托车驶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浅浅的轮胎印，灰尘飞扬，痕迹又被盖过。摩托车不断加速，沐谨禾紧紧拥着汉尼拔，重心随着摩托车加速重合在一起，他们靠得很近，即使前路不明，彼此却很安心。　　　　灯光在他们的身后变暗，逐渐变为一束，然后一瞬投入黑暗的怀抱，光明泯灭。远处传来了几声轮船的鸣笛，汉尼拔停下车，熄了灯，将摩托车藏在田野里。汉尼拔用手扫开野草，牵着沐谨禾向前走去。　　　　卢万河的河水在夜里反着光，隐隐约约可看见河岸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几条划艇，也可看见从远处驶来的一艘运河船。　　　　汉尼拔摸了摸沐谨禾的头，对她说道，“你乖乖待在这儿，安心等着我。明天曙光升起，事情就结束了，等我来接你。”沐谨禾点点头，并不反驳汉尼拔的安排，她乖巧地压了压身后的杂草，曲腿坐下。　　　　少女双手环膝，仰着头，她的脸庞在夜色中忽暗忽明，但她的眼睛，就跟这运河的水一般，在夜色里泛滥闪光，也似乎在他的心底泛滥成灾，盈盈一水脉。　　　　好乖啊！　　汉尼拔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匕首，放到沐谨禾手里，他摸了摸她的头，又一次感受到手下头发的柔顺，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转身向运河边走去。　　　　等汉尼拔的身影消失，沐谨禾将匕首绑到她的腿上，检查了遍口袋里的各种药物，确保没有缺损后，整个人如同猫儿，敏捷地顺着汉尼拔离开的方向走去。　　　　运河船上的灯发着微弱的光，汉尼拔蹲在桥上，船从桥下驶过，透过天窗，他瞥见了绑在椅子上的紫夫人。汉尼拔一把趴到栏杆上，翻滚到甲板上，解决了船长等人后，拿着从他们身上搜到的钥匙，打开了船门。汉尼拔顺着楼梯向下，一间接着一间地搜查船舱，直到听到其中一个船舱里传出了熟悉的声音，便停下了脚步，整个人如壁虎一般贴在墙上。他透过窗户，看见了被绑在椅子上的紫夫人，也看见了站在紫夫人面前，捏着她脸的格鲁塔斯。　　　　船忽地一震，格鲁塔斯警觉地向外走去，汉尼拔背靠着墙壁，边认真聆听着脚步声，边默默计算着时间。门从里面打开，黑色的鞋尖露了出来，汉尼拔手中的刀快而准地扎进格鲁塔斯的大腿，格鲁塔斯踉跄了一下，也就这一下功夫，汉尼拔利落地割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格鲁塔斯跌倒在地，脸痛苦地抽动了一下，他挣扎地想要拿到腰间的枪。汉尼拔弯下腰，直接拿过枪，枪彻底与人分离，格鲁塔斯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他望着汉尼拔，脸上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汉尼拔解开了紫夫人手上的绳索，将她扶到一边休息，随后，汉尼拔转身，向地上的格鲁塔斯走去。格鲁塔斯冷冷地盯着走来的汉尼拔，灰白的眼珠转了转，竟然诡异地扬起笑容。　　　　格鲁塔斯的语气愤恨又轻蔑，“汉尼拔，我们会一起下地狱，你，我，所有你杀了的人。”格鲁塔斯故意停顿了一下，他嘴角挂起一抹得意的笑，“我忘了，还有一个人，你的妹妹。”　　　　汉尼拔立刻上前，一把用手捏住格鲁塔斯的脖子，他的眸子里似乎跳动着红色的火焰，衬着他头顶昏暗不明的灯光，像是从地狱而来。　　　　窒息感一瞬袭来，又刺激得格鲁塔斯的大脑格外清晰，他吃力地动了动喉咙，见到如此模样的汉尼拔，哪怕是断断续续地发出干瘪的声音，他还是愉悦地笑了。　　　　“呵……呵……呵，汉……尼……拔，你吃了……你妹妹！”　　　　“不，你撒谎！”汉尼拔颤抖地松开手，得到空隙，格鲁塔斯努力地呼吸了几口空气，他感觉到整个人都活过来之后，嗤嗤笑着，继续说道，　　“汉尼拔，你应该连你自己也一块儿宰了！”　　　　“看壶人把用她做的肉汤喂给了你，你在意识模糊之时吃了她，你的小嘴吮吸着肉汤那么贪婪。”　　　　“汉尼拔，你要把所有知情人杀了，那你也应该杀了你自己。”格鲁塔斯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仿佛赢了汉尼拔一般。　　　　汉尼拔震惊地站起身，神情狰狞，手上拿着刀血淋淋的，鲜血顺着刀往下淌，流了一地。　　　　“汉尼拔！”　　　　“汉尼拔！”　　　　两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一声来于紫夫人，一声来于沐谨禾。　　　　沐谨禾从门外走进来，不再掩藏，她担忧地望向汉尼拔，她向他伸出手，汉尼拔却如避蛇蝎，向后退了一步。　　　　“汉尼拔！”　　沐谨禾锲而不舍，继续向他走去。此刻的汉尼拔不是优雅高贵的绅士，而是一只困兽，竖起身上的刺，阻止别人的靠近，也阻止他靠近别人。　　“汉尼拔，我没事的。”　　　　她向他坚定地靠近，哪怕伤痕累累，也绝不改变她的主意和信任，汉尼拔静静望着沐谨禾，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有一个世纪之长。汉尼拔攥紧了刀，刀刃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手上的疼痛相对于内心的疼痛却轻了太多，汉尼拔缓缓陈述道，“我吃了你呢，米莎。”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缭绕如云的烟，可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听得见，那是一句承认的喟叹，也是一句身份的揭露。　　　　紫夫人和格鲁塔斯都吃了一惊，紫夫人止住了上前的脚步，她站在角落里，颤抖着手，有些惊恐和惊疑地望向沐谨禾。格鲁塔斯望着沐谨禾，心底竟不知何由的生出一个念头，眼前这个少女，就是那个已经死去了的人，就是那个被吃了的米莎！　　　　“汉尼拔！”沐谨禾又喊了一声，也再次向汉尼拔伸出了手。那双白嫩干净的手就伸在汉尼拔的面前，只要搭上，她会带他离开黑暗，走向光明。　　　　可依旧，没有回应。　　　　伸出的手垂了下去，沐谨禾微侧头，额前的碎发飘散，几缕头发遮掩了她的眼眸，她低垂下眼睑，谁都看不清她的神情。　　　　“呵~”　　一声轻嗤，她的身体在发颤，轻微的摇晃，像是在害怕，像是在恐惧。沐谨禾没再理汉尼拔，她转过身，走到格鲁塔斯的身侧，蹲下身，绑在腿上的匕首利落地抽出。　　　　“噗嗤！”　　也伴随着一声惨烈的痛呼。　　“啊！”　　　　迅雷不及掩耳，匕首狠狠扎进格鲁塔斯的肩部，又快速拔起，鲜血喷涌而出，那只白皙的手上溅满了鲜血。鲜红的血液顺着白瓷的肌肤蜿蜒曲折流下，那只干净一片的手，如今却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也像是刚将他人剖腹掏肠。　　　　少女抬头，望向汉尼拔，她的脸颊边也溅上了几滴血，落在她的肌肤上，如雪地凋落的红梅。她朝他眨了眨眼睛，如蝉翼的睫毛忽闪忽闪，即使鲜血淋漓，她的眸子，却清凉如水，波澜不惊。　　　　汉尼拔的心咯噔了一下，沉甸甸压抑的感情突然从心底喷涌而出，充斥满他整个心房，有血液滚烫的温度，也有血液铁锈的味道。　　　　他想，这才是他想要见到的样子！　　　　汉尼拔抿唇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