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回话,又听小棠道:“袁尚宫是个姑娘家,奴才犯了错,跪地求饶,她难免心慈手软,管教下人这事啊,还得劳烦姚总管,想个辙治治那些嘴碎的奴才,讲什么我在皇上寝宫销魂彻夜,叫喊到天亮,哪有的事啊,我若是那般纠缠皇上,岂不真成了祸国的妖孽了,旁人不知,您可是日夜在乾清宫侍奉,要替我作证啊……”
姚德洪膝盖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这些话不就是从他嘴里传出去的吗。
宫里的流言蜚语那么多,当着他的面,小棠偏要提及这几句,明摆着是故意敲打他。
“这个贱奴才!竟如此大胆,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公子放心,明日我定会扒她一层皮,好好教训她!”
小棠眉尾一挑,水波荡漾的眼底满是清纯,“姚总管这就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奴才了?”
姚德洪脸色一白,后背瞬间发了一层冷汗。
小棠仍旧对他笑着,“知道是最好了,不知道也无妨,是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宫人们知道,话,不能乱讲啊。”
姚德洪下意识擦擦额头,“公子说的是,奴才明白。”
小棠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哆嗦,“风凉,我身子骨不争气,就不陪公公闲聊了。”
“公子请。”
他转身回了殿中,云淡风轻,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姚德洪站在门口呆愣了好一会,捏着玉佩的手已经僵了。
一个男子,能让皇上甘心情愿独宠,心思定是比海要深,往后,他若不想让旁人入这后宫,任由什么样的女子,也别妄想踏足半步。
难啊……
回了殿的人无聊至极,大半夜的,吓唬完太监,小棠再找不到什么好玩的了。
皇上跟谢总督还要密谋多久啊?
他走到书架前,拿着一根细细的毛笔敲了两下,又敲了两下,没有反应。
……
密室中,段景忱站在石案前,面前铺展的是大齐官职盘,每个职位下都放了一块名牌,有的写了人名,有的空白。
谢慈手指着章纵的名牌,道:“章大人的背景已经查清楚了,他家境清贫,当年太子当政时,官位全靠钱银买卖,他有幸得宋大人提携才进了刑部,因着官阶低微,又没有人脉根基,在朝这些年始终没有什么发展,如今宋大人故去,他没了仰仗,更是无出头之日。”
“你认为,此人能力如何?”段景忱问。
谢慈道:“能得宋大人赏识,自是有才华傍身的,他不像那些纨绔子弟,行事张扬,不计后果,他这样的出身,踏错了步子没有托底,办事前必会谨慎考虑。”
段景忱思量须臾,冷冷道:“考虑多了,就成了顾虑。”
谢慈躬身听着,没有插话。
段景忱继续道:“谨小慎微,是优点,也是短处,瞻前顾后,畏手畏脚,难以成事。”
谢慈跟在段景忱身旁时日不算多,但这个皇帝的行事作风他也算了解一二,皇上喜欢敢想敢做有胆识的人,为达目的,甚至可以不择手段,他自己也正因如此,才得以坐上今天的位置。
“六部的官职不能一直空缺,还是得有人坐镇。”段景忱将章纵的名牌挪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上,“朕让他借由这次审讯刺客,将朝中与太子有过来往的官员一并清洗,那份名单上的人,个个根基深厚,他怕引火烧身,未必敢下手,你盯着他的动向,如有需要,助他一臂之力。”
“遵旨。”谢慈抱拳领命,斟酌片刻,询问道:“这次行刺一案,晏林军……是否要彻查?”
那逆党的刺客能在晏林军眼皮子底下潜入神兵营,近皇上的身,说军中无人接应,不可能。
段景忱眼底深寒,几欲成冰,沉默良久,幽幽开口:“先不查。”
“可是……”
“不日大齐要与北盛联合发兵,讨伐燕召,此时军营查出逆党,会动摇军心。”
谢慈点点头,“属下明白了,皇上圣明。”
……
快一个时辰,暗门才再次翻转,二人一前一后从密室出来,等在外头那人已经趴在书案上昏昏睡去。
烛台一烁,段景忱眼底的凝重悄然化开,朝着那纤细身影走过去。
不避讳谢总督还在旁边,他俯下身子,打横将小棠抱了起来。
小棠被弄醒,懵懵懂懂地揉着眼皮,“唔,皇上忙完了吗?”
“嗯,你若不想留宿,朕这就派人送你回去。”
嘴上说的是一回事,行为又是另一回事,段景忱直接将人抱回了床榻,安放在被褥间。
厚重的锦被给他压在身上,段景忱撑着两条手臂,像是给他扣了一道枷锁,再次与他确认:“走,还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