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翻开女孩的衣领,快速检查她的尸体。
她脖子上有淤青,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窒息而死的。
是谁杀了她?戚小姐?
她人呢?逃去何处了?
“棠棠。”段景忱在身后叫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小棠回过头,顺着他目光的方向低头看去。
在他们脚下,如同罂粟花开,殷红的血迹,无声蔓延到房间最里处,一个陈旧的柜子里。
屏息细听,房间里有微微颤抖的、喘息的声音。
有人藏在柜子里。
段景忱压着步子朝那个方向走过去,小棠在他身后跟上,二人站定在柜子前,段景忱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板。
“啊——”
刺耳的尖叫声传来,两人立刻准备迎战。
小棠兵器都拔出来了,却发现,柜子里藏着的人并对他们攻击。
定睛一看,那人满脸的泪痕,此刻惊恐到不行,害怕还不够,哪有力气对他们出手。
段景忱眉头蹙起,看到眼前这人的模样,终于理解为何连小棠都说吓人。
这女子一身苗疆新娘的打扮,妆容比死人画得还夸张,地上的血是从她手腕流下来的,除了新割开的伤口,她两条手腕上还布满了层层叠叠的旧刀伤。
上次在密林里,天色太暗,小棠未来得及仔细观察她。
现在看到了她的腕上的伤,更能确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伤口是取血用的,血是用来喂养那些小姑娘的。
可是,她疯魔之时把那些小姑娘当作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她们全都死了呢?
小棠试探着问她:“你为什么杀了她?她……不是你女儿吗?”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女人懊恼至极,语无伦次地解释:“她一直哭,一直叫,蛊王会听到的,听到了就会把我们抓回去,就再也逃不掉了……”
现在她的身份完全可以确定了,她就是蛊王的妻子,戚小姐。
小棠上前,想要走到她近处瞧瞧,段景忱紧张地抓住他的手,“小心。”
他对段景忱点点头,“没事。”
他走到女人面前,蹲下身,轻声问她:“蛊王对你做过什么,你告诉我,别怕,我会帮你的。”
女人抱着肩膀,警惕地盯着他的眼睛,良久,似乎被他的善意安抚,疯癫的模样逐渐平复,颤抖着声音对他道:“他把我们的女儿,做成了蛊……
小棠保持着语气的和善,追问她:“什么蛊?”
“桃花蛊……”
小棠仔细听她讲的每一个字,没有插话。
女人继续道:“他把我关进去……想让那些毒虫咬死我,他那样对待我,可他碰我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他求我给他生一个孩子,我怀孕了,好痛,我的女儿,她是个怪物,她会杀人,她能把人吸干……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怪物吗!”
零碎的记忆拼凑,她的情绪越说越激动,一把抓住小棠的衣服,道:“因为她喝娘亲的血!吃娘亲的肉!你看看,你快看……”她胡乱地把衣袖挽起来,露出一道一道的伤,有新有旧,凹凸不平的伤疤很是惊悚,不只是刀伤,什么形状的伤痕都有。
“我要带她逃走!我不能让她当杀人的怪物……”她突然站起身,推开小棠,跑到床边,抱起了上面的尸体。
“乖女儿,娘带你走,别出声,出声了就会被发现,会被你爹抓回去的……”她用手捂着那女孩的嘴巴,踉踉跄跄地带着她走。
小棠看着她的身影,将他零零散散的描述串联在一起。
之前没想通顺的地方逐渐通了。
“她不是活人蛊。”他抬头看着段景忱,“她是活人蛊的食物。”
“真正的活人蛊是她那时腹中的孩子,胎儿汲取母亲的养分,离开她身体后,还要继续饮其血,啖其肉,我们发现的那些女孩儿,都是以同样方式喂养的蛊,但是她疯癫的时候,听不得孩子的哭闹,于是失手把她们都杀死了。”
“可是……”小棠沉思着,“哪有孩子受了惊吓不哭闹的呢?除非……”
“除非,是原本就不会哭闹的孩子。”段景忱接着他的话道。
两人顺着对方的思路,一来一往,还没说完,忽而又听到戚小姐失声呼叫。
“来了,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脚步声很轻,重重叠叠,从四面八方朝酒肆逼近。
戚小姐大抵唤起了被蛊王追杀的记忆,惊慌失措,躲无可躲,丢下尸体,缩进了角落。
小棠驻足细听,握紧了手中的刀,默默向段景忱靠近。
“有埋伏,人不算多。”他低声道,“我解决他们,皇上先走。”
先走已经来不及了,话音刚落,数十个黑衣人便从门外、窗外冲进了房间里,每个脸上都带着银色的假面,跟那晚在密林里,小棠看到的面具一模一样。
可是想要混淆他的视听?
小棠观望着一屋子分辨不出差别的面具,二话不说,挥刀冲了上去。
眼下的情况,他没办法留余地,每一刀出的都是杀招。
段景忱与他后背相贴,并肩而战,少顷的工夫,蒙面人一个个倒地,最后只剩下一人,身手着实不凡,应当是这些人的首领。
见没有胜算,他再不恋战,撒了一把眯眼的石粉,顺着窗台飞身而逃了。
小棠着急上去追,被段景忱拦住,看着他被割破的衣摆,问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说是这样说,受没受伤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
可现在哪有时间检查这个,他甩下段景忱,连忙追上去。
顺着窗子一跃而下,他落在了空荡的主街上。
而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绷紧的神经瞬间放松了。
怪不得皇上不急,他这一趟是直接带了人来的。
几百禁军,方才埋伏在暗处,现在全部现身,围成了人墙,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段景忱随后也跃下酒肆,来到了小棠身旁。
那蒙面人前后皆被堵了路,插翅难飞。
他朝四周张望,似乎不想束手就擒,却也寻不到逃出生天的办法了。
干燥的风吹在小棠脸上,他望着前方,眼底复杂的情绪交织,有怜悯,也有失望。
他想等着他自己摘下面具。
可对方并没有半点坦白和求饶的意思。
段景忱往前走了一步,深邃的目光凌厉相望,提声唤道:“来人!”
有人应了一声“在”,随后人群中一禁军副将出列,手中举着一封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