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灯下看崔奉宁的脸,的确如袁盛榕所说,病恹恹的,了无生气。
“谁欺负你了?”谢慈回过神来,不满质问:“不过吓唬你几句,就熬成这副德性,从前不是厉害得很么?”
他绕过了崔奉宁的问题,关于为什么要纠缠他的疑问。
“没人要你的命,安心管好你的内务司,当然……”谢慈轻浮一笑,伸手捏住了崔奉宁的下巴,“崔公公也可以适当讨好我一些,说不定,往后的路能走得更顺。”
每次谢慈跟他肢体触碰,崔奉宁都毫不掩饰自己的抗拒。
今日反常,他并没有躲闪谢慈的举动。
也或许是身体真的疲累,实在没力气骂他。
但他此刻的目光也不同以往,多的不是厌恶,而是……失望。
“谢慈。”他虚弱的身体发着烧,呼吸很烫,眼睛也泛着红,对谢慈道:“我连让你认真与我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吗?”
他那表情太过严肃,严肃到谢慈不自觉放开了手,收敛了笑意。
无数言说不明的情绪跌进谢慈的眼中,崔奉宁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重:“当初你口口声声要与我联手,可你做的事,却都是威胁我、轻贱我,你现在说让我对你好一些,你是不是忘了,我一开始是怎样对待你的?你嘱托的事我通通照办,在皇上眼皮底下给你通风报信,你擅闯后宫我替你遮掩,你受伤了我冒险出宫看你……即便到了现在,我明知你心怀不轨,有所图谋,依然没有对任何人透露一个字……我不问你是何理由接近我,但你可曾给我,哪怕一丝一毫的尊重吗?”
谢慈听完这些话是有些震惊的。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态度的问题。
从开始到现在,细数他对崔奉宁说过的每一句话,要么是欺骗,要么是挑逗,从来没有真正视他为平等的朋友。
每次脱口便能对他讲出喜欢和想念,根本没有一点真诚。
所以让人厌恶。
谢慈还是保持着他一贯的轻佻模样,眼底多的几分认真,他自己并没有察觉,他问崔奉宁:“公公大半夜闯到我府上,是来声讨我的?”
“声讨……”崔奉宁垂眸低语,“我如何能声讨得了你。”
才平复下去的亏欠感,在见到崔奉宁本人之后被重新唤起。
单薄的身子站在夜风里打哆嗦,崔公公执拗地抿着嘴巴不肯看人,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一句话也不肯说的样子,全然是在等着罪魁祸首来低头哄他。
谢慈看着他,说实话,有些无措。
他没有与人亲密相处的经验,该怎么哄,没人教过。
以前师父生气的时候也简单,就是罚跪认错。
至于别人,生气还是高兴,不干他的事,他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死活。
沉默的气氛有些尴尬,过了许久,是崔奉宁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没打算来找你的。”
他说着话,把怀中的东西掏了出来,“这是袁姑娘替你送来的,我本想托她给你还回去,可今日寻了她许久,却不见她踪影。”
那枚象牙坠子挂在他指间,被风吹着轻轻摇摆。
他继续对谢慈道:“既然袁姑娘自愿与你为盟,以后你们的事,我便不再过问,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东西还你,我们两清。”
谢慈盯着他手里的坠子,回想起袁盛榕方才与他说的是,这礼物很合崔公公的心意。
“再无瓜葛,我同意。”谢慈道,“但这坠子,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不必刻意归还于我。”
崔奉宁还发着烧,受不住凉,身体微微摇晃。
“我不想留着。”他说。
而后停顿片刻,又说:“也不想扔了”
暧昧不清的言辞,谢慈竟听不懂他意思了。
想不通,也懒得想,谢慈不再拉扯,伸手去接他的坠子。
可还没碰到东西,崔奉宁突然把手收回去了。
谢慈茫然,这时又听到他问:“总督大人,可知袁姑娘去了何处?”
异样的心绪在崔奉宁问完这个问题后消失,谢慈心绪平复下来,冷笑一声,“说了这么半天,原来是来找我要人的?”
崔奉宁不说话,算是默认。
“你自己才说完,以后不再过问她的事,转瞬又来怀疑我?”
“我没有怀疑你,总督大人误会了,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安全,你只需告诉我这个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