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这样的纬度上,札幌的夜晚来得比东京要快,黄昏时分晦明不定的光线,在周围留下斑驳的光影,平添了一丝萧瑟之感。 “夏树!”一路追过来的浅川,终于在夏树快要上车前拉住了她,“你自己也知道的,这件事不能怪忍足啊,你们俩什么都不说就…”“由纪,”夏树打断了她的话,“我没有怪他。”虽然已是初夏,这里的风却仍带着切肤的凉意,夏树的身形在风中更显单薄,声音也变得低沉而飘渺。 直到看着载着夏树的车,融进了傍晚的车河中,浅川才收回了目光,夏树最后说的话还萦绕在她耳畔。 “这件事情,如果硬要说谁有错,那个人也只会是我。” 其实浅川心里也清楚,就算今天谦也没有捅出来,向日对夏树的感情,始终是三个人中间的一颗□□。就算向日能放下,夏树终有一天还是会面对,即使能抹去所有的痕迹,可爱过就是爱过,而他们,也瞒不了一辈子。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是得去教育一下今天捅娄子的这位。浅川把躲在后面探头探脑的人抓出来,一边拽着他往里走,一边说,“忍足谦也,他们俩要是因为这事儿分手了”转身对谦也轻轻笑了一下,礼貌而恭敬的补充了一句,“我就先把您剁了。” 穿过一条条陌生的街道,夏树自己也不清楚她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对侑士的失望吗?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岳人的感情,又有什么资格来责备其他人。想到这里,夏树忽然觉得她也是够可笑的,一直纠结于朋友的情绪不佳,竟然丝毫没有想到,不佳的根源会是她本人。 所以知道的那一瞬间,与其说是在生侑士的气,不如说是不知道应该要怎样面对他。她没办法在了解了岳人的心境后,还视而不见,继续像往常那样和侑士在一起,放任他一个人。因此,无论岳人这次的离开,是要逃避还是释怀,在这之前,他们至少应该堂堂正正的面对一次。 夏树上飞机前给岳人发了一条短信,“我要回东京了,你在哪儿?”落地后收到了岳人的回复,“正准备回冰帝。” 向日的手机里弹出一条新的提示,是夏树的短信,只有两个字,“等我。” 等夏树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校门自然也早就关上了。向日站在校门前,看到她的时候,还是那样灿烂的笑容,好似玩笑般的打趣道,“夏树,你以后再这么慢,我可能就等不了你了。” “大门都关了,我们怎么进去?” “当然是翻墙了。”向日理所当然的说道。 “翻墙?!” “有特技小王子在这里,你怕什么?” “我怕死啊。” “夏树。” “不要叫我。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侑士下次劝你少吃的时候,你还是听他的话吧。” 其实很多事情,两个人心里都已经很清楚了,要不然也不会在校门关闭的情况下,还要来这里。只是在面对之前,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想同往常一样,自然一些。 向日带夏树去的地方,是她国中时期非常熟悉的,冰帝学园的网球部。升入高校以后,每次来冰帝找侑士,都是在高等部的网球场。虽然两边离得并不远,可夏树却是再没来过这里一次。看着黑漆漆的网球场,向日让夏树等在有路灯的地方,自己跑了几步,灵活的跃过护栏。没过一会儿,整个网球场就从伸手不见五指,变成了灯火通明的状态。向日站在看台上冲路灯下的人招手,“夏树,可以过来了。” 在翻护栏这件事上,她就比不上眼前的这位来去自如了,“没事,你跳下来吧,我接住你。”听见这句话,夏树的身体一僵,神情也有些恍惚。尽管时间一直向前走,可有些事却像命运一般,重复上演。 当时,夏树才刚被冰帝网球部接受没多久,那天只顾着整理相片,连钥匙掉在网球部都没发现。两个人已经走到家门口了,她又连哄带骗的拉着侑士一起去找钥匙。 “你看,我都说了,网球部现在肯定没人了。走吧,明早我再来帮你找。”说完转身正要走,就被夏树拉住了衣角,“找不到钥匙,我今晚住哪儿…姐姐又不在家。” “当然是住我家”侑士握住了夏树拉他的那只手,“客房任君选择,现在回家吧,我的大小姐。”见夏树没反驳,就当作赞同这个主意了。牵着她的手还没走几步,身后的人又停下了,“不行!” “就算你周六要训练,可是万一找不到,离我姐出差回来还有好几天,总不能每天都住你家吧。” 看见侑士在思考这个问题,夏树觉得至少有点希望了,没想到别人来了一句神来之笔,“也不是不可以啊。” 没办法只能使出杀手锏了,“善良聪明又帅气的我们侑士同学,侑士大大,侑士sama,帮帮忙啦。”不用想也知道,忍足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个护栏怎么这么高?”夏树站在上面,想退没得退,想过来也没法过来。 “所以我叫你在那边等我啊,”侑士看着夏树想笑又不敢笑,张开了双臂说到,“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 “你确定?” 侑士慢慢的笑了,叹了一口气,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那我跳喽。” 有一句话说的好,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两个人大概都以为,会是电影里常见的那种,轻盈美好的画面。可实际上,却是忍足侑士变肉垫的辛酸经历。 本来接的是挺好的,要把人放下的时候,侑士一个重心不稳倒向了后方,夏树急急忙忙的用手护住了他的头。落地时侑士整个人躺在地上,夏树倒在他身上,手还紧紧搂着她的腰。因为护着侑士的头,夏树的一只胳膊还撑在地上,两个人鼻尖相碰,姿势简直不能更暧昧了。 “你不是说你能接住吗?” “我发誓这次绝对是没吃晚饭的锅。” “夏树,你在想什么呢?”夏树回过神来,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岳人,不是侑士。“没什么,岳人,你扶我一下就好了。”最终只是握着岳人的手,借力自己跳了下来,不过,脚有些发麻。 两个人并排在看台上坐下来,网球部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恍惚间给人一种穿越时间的错觉,慈郎每次偷懒睡觉的地方,迹部专用的长椅,还有,侑士最常使用的球场。自己以前就是坐在这个位置,日复一日的看着他,陪着他,等着他,这里,是一切的开始和起源。 夏树似乎对向日选择的地点没有很大的惊讶感,只是看着球场,淡淡的说到,“没想到你还记得。”向日笑了笑,眼神还是注视着正前方,用平常的语调说道,“你走以后,我想你的时候,就会坐在这个地方,想知道你眼里的大家是什么样子。” 虽然现在能这样平淡的说出来,但当时,他却是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想抓住和夏树有关的一切。坐在她坐过的位置,看她看过的风景,努力去感受她的心情,好像这样就能离她又近一些。向日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想念一个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清楚了自己喜欢着谁,也意识到了,这是一段一开始便不存在的缘分。 这句话里隐忍的感情,被岳人用这样不经意的语气说出来,让夏树心里更觉得难受。她望向岳人,只觉得一向活力阳光的他,因为遇上了自己,连笑容也变得苦涩了。明明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却因为要顾忌朋友的感受,一直逞强压抑着内心的难过。自己终究还是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的感情,才会忽视岳人。说到底,她本应该是最能体会岳人心情的人。夏树的眼眶微红,哽咽地说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这个问题很突兀,可向日却一下子就领会到了其中的意思。他转过头看着夏树,忍住了自己眼里的泪水,因为知道你喜欢侑士啊,因为知道侑士也在偷偷想念你啊,因为我喜欢你啊。他尽量露出了一个自然的笑容,伸手轻轻揉了揉夏树的头发,“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吗?”看着夏树流泪,向日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抓紧了,虽然这次的眼泪是为他而流。 终于是忍不住,微微用力把夏树拥入怀中,低头轻声说道,“夏树,你的未来不在我这里,在侑士那里。”这是他最后一次的小私心,“到现在我都很爱你,但这已足够,以后我会爱别人。所以,请你一定要”感觉到背后有微热的触感,夏树知道向日在哭,可是他不想让自己发现,“幸福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