筮宅卜日之后就是下葬,骆二爷是被小厮青荇扶着前来,步履蹒跚满脸憔悴,那伤心欲绝的样子,一看就是熬了几宿几夜,往事难思量,幽咽断人肠。
乡亲族老看到他这副模样,哪个不喟叹骆家二爷重情重义,曲氏真真白瞎了眼睛。
棺木入了土封,杏黄色的明旌长幡在风中打着旋儿,白色纸钱纷纷扬扬如雪片,昭示着这场人间闹剧。
曲氏坟冢在夕阳下孤零零矗立,甭管生前如何遭人非议,死后都能换来一声恸哭,悲悲切切念一句“锦娘,走好”。
曲氏下葬后,姮芳看出秦松的寝食难安:“秦叔,你还是回南京去吧,那边更需要你。”
秦松是要走的,曲公对他恩重如山,他却有负重托,回南京自要负荆请罚,“那小姐你……多保重。”
为秦松践行之后,众人都在雪筠坞待令,她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认可了姮芳的当家地位,而不是那个至今窝在正房闭门不出的骆二爷。
姮芳齐榱的粗麻孝服还没有脱,只见她两颊消瘦,唇涩干裂,肩膀几乎撑不起衣服,如同生了一场大病。
可当她一抬眼时,眸光中隐含着坚毅:“如今娘亲虽已下葬,可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还是没有消停,逝者已矣,我得让娘亲清清白白的离开。”
甘嬷嬷揣摩着,“所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外头人传什么还不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不错。”曲氏失踪的内情本就模糊不清,只要散布流言善加引导,咬定曲家二奶奶是死于时疫,日子久了也就没人再记得当年的真相了,“甘嬷嬷,我想这件事只能交给你来做。”
“可是这收买人心的事,没有银子可办不成啊。”
姮芳朝香蒲一点头,香蒲便取出一囊袋来,“都准备好了,那些个三姑六婆你也熟稔得很,该怎么笼络想必不用我多说。”
“正是,正是,这桩事交给我是再合适不过了,我包管办得妥妥帖帖。”四小姐到底年纪小,轻而易举就被说服。
甘嬷嬷一走,香蒲便道,“小姐的意思,可是甘嬷嬷不能再留?”
姮芳淡笑,果然经历了这一遭大劫,香蒲也迅速的成长起来了,她所说的正是她所想的,只不过甘嬷嬷这般心眼如针尖的人,即使赶了她走,也得做的漂漂亮亮,让她感恩戴德的离开。
“我记得甘嬷嬷有一本账册,总是鬼鬼祟祟的收在箱奁里,你去把它翻出来,递到大伯母那里去。”
贺氏此时对二房还有几分恻隐之心,看到甘嬷嬷如此欺上瞒下,便想敲打她一番,“这老婆子动手脚动到我面前来了,我从四岁开始看账本,至今还没人能糊弄过我。”
丫鬟巧莺疑惑:“这样人留在二房,早晚是个祸害,大奶奶作甚不干脆逐她出门?”
“我手头没有她的卖身契,况且这曲氏刚……死,我做嫂嫂的就越殂代疱,插手二房的人事,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还是奶奶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