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德昌效仿隐士之风,穿了半旧的缊袍去拜访陈琚,有仆从将他迎入院内。
咸云客栈的屋檐下摆着几只鸽笼,灰袍文士手上便栖了一只,正用喙啄食黍米,“敢问阁下可是陈琚陈先生?”
“正是区区。”两人之间行过礼,便在院中的石凳上安坐。
秋雨后的石凳上不仅冰凉刺骨,还有些阴湿之感,骆德昌坐立不安的样子更显局促,“陈先生也养鸟,我原先有一只浡泥国的五色鹦鹉,非常通人性。”
陈琚拍干净手中的黍米,细长眼似笑非笑:“那只鹦鹉还在么?”
“还……还在。”犀利的眼神如芒如刺,骆德昌有种无所遁形之感,不得不挺直了腰杆才能继续,“这次拜访先生是有不情之请的。”
“哦,我有什么能帮上骆兄的?”骆德昌便从郑鏊说起,意图拉近彼此的关系,但他知道的内情实在太少,所以说起来便磕磕巴巴的。
陈琚干脆问他,可知道郑鏊与魏国公是何关系?骆德昌茫然的摇头,“郑大人在南京期间,从未和魏国公在私人场合见过面。”
“是,是么……”骆德昌窘然,难道魏国公和郑大人不都是节制南京诸卫所的武臣么?彼此居然没有来往?
“骆兄恐怕不知,南京守备与南京兵部尚书一个隶属中军都督府,负责操兵守备;一个仍隶属南京六部,是参赞机务文臣,不适宜来往过密,否则守备太监一纸密告,就能让人脑袋搬家。”陈先生轻描淡写的说着人命官司,倒把那骆德昌吓得一阵哆嗦。
“原来……原来是这样。”
“不过骆兄的岳父曲九畴在黔中剿夷时,乃是王贲总戎的麾下猛将。王总戎与魏国公自平定安南始,历经大小战事数百回,可算是肝胆相照的朋侪了,既然骆家有这层关系在,有什么难处只管道来。”
一时间山穷水尽,一时间又峰回路转,骆德昌的心七上八下的,“那我就觍颜相告了,笪虎与骆家小儿争斗一事,想必陈先生是知晓的,如今骆展鹏生死未卜,还望陈先生能仗义出手。”
“陈某尽力而为。”
小厮送走骆德昌后,忍不住问:“陈先生很欣赏他吗?”
“草野下士,无甚方略。”陈琚将信鸽小心关进鸽笼后,给了骆德昌这样的评价。
“那为何要如此抬举他?”
“因为他来寻我的时机太恰当了!寿宁侯这个蠢货,竟然想推举怀远伯萧涂继任南京协同守备,守备太监孙祥已经是太后的人了,再加上协同守备一职,整个南直隶岂不是任他寿宁侯指手画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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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怀远伯萧涂正和徐长庚一起泛舟秦淮河,夕阳斜桥下芳草萋萋,万点鸦栖,画舫朱阁里丝竹调歌,纸醉金迷。
“徐大人临莅南京,崇实学派的那些个酸儒,怕是寝食难安了。”萧涂是个粗人,不耐烦和那些学究打交道,可徐大人是寿宁侯的贵客,不惜花费千金亲自作陪。